第4章 重情
先皇当年刚即位时,年轻气盛,看不惯后宫乌烟瘴气的,很快便找了借口遣散后宫,一心只为国家大业。
但年轻的先皇再如何雷霆手段,也斗不过朝堂老臣团结一致的逼诱,最终还是各退一步,娶了丞相之女为后。
然而就在那一年,先皇便服云游时,遇上一名江南女子,一见倾心,纳为妃子,很快便有了身孕。
在后宫的皇后不堪受到冷待,施计与皇上一夜,也有了身孕。
但即使有了身孕,皇上也不曾多看皇后一眼,甚至因为她做的事,开始针对丞相一派,皇后怒极,破罐子破摔,对妃子下手。
妃子差些流产,落下了病根,在生下洛甚后不久便因病去世。
三个月后,皇后生下洛铭,一改往日的针锋相对,反倒对洛甚疼爱起来。
皇上不让皇后见洛甚,但年纪尚小的洛甚哪懂那些弯弯绕绕,好几次被皇后骗去,给弟弟送点好东西。
后来,皇上见皇后真没有害洛甚的心思,也逐渐放下警惕,让洛甚与洛铭一同学习。
但不久后,皇后设计一场意外,让洛甚落水,自己假意救起时,却无意间发现洛甚的秘密,她以此要挟皇上立洛铭为太子。
皇上大怒,找了个借口处死皇后,临死前,皇后告诉洛铭,一切都是因为洛甚,是洛甚抢了他所有的东西。
年纪尚小的洛铭就此恨上洛甚,两人势如水火,再无交集。
……
从记忆里抽身,洛甚收回思绪,垂眼瞧着碟里被自己戳得软烂的糕点,他感觉嗓子被堵着,抬手去拿水时,却无意间扫到某人“没救了”的眼神。
他:“……”
我又做了什么事?
洛甚一点脾气也因为昔日往事被勾出来,再抬眼时,冷漠中夹杂着愠怒的目光扫去。
他薄唇微动,正要说话,却见故行之桌前人影一晃,一个官员走上前敬酒,故行之赶忙站起,伸手回礼时,腰间有一物什晃动了下。
洛剩将要出口的话陡然堵回嗓子眼。
他立刻抬手摸向腰间,同时心脏漏了一拍。
玉坠呢?
他母妃最后留给他的玉坠!
故行之这是在威胁他?
洛甚盯着故行之,唇齿间只剩下了怒火。
设计害他不说,还偷走了他的玉坠?
“故将军年轻有为,今后定然在朝堂别有一番作为啊!”前来敬酒的官员瞧着他丰神俊朗,剑眉星目,忍不住感叹,“不知故将军今年几何,可有心仪之人?”
故行之一愣,同时感觉到有束带火的目光瞪着自己,他转头瞧了眼洛甚,心头莫名又扫过一双无辜单纯的眼。
他鬼使神差地:“在下已有心仪之人。”
洛甚磨了磨牙,有心仪之人还来招惹他,真是花心风流,渣到骨子里了!
官员也是一愣,旋即好奇道:“故将军才回京城没几日,前又感染风寒,怎么这么快就有看上的姑娘了?能否说说是哪家的姑娘,本官说不定……还能帮忙说两句?”
故行之闻言顿时头大,昨晚光顾着逗人,还没想着问他的名字,只知道应该是世家子弟,至于是谁……
他现在还没空去找,况且依对方昨晚所言,是他和心上人约了在那里,自己强硬地要了人家,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获取原谅。
但……不管怎么说,总得找到人好好道歉。
故行之说:“是昨晚认识的一人,尚且还不知对方的姓名,有劳张大人操心了,这事我自己处理便好。”
“才见一面?”张大人也惊讶了,“有闻边塞人民豪放重情,看来故将军也……”
故行之迟疑了下,心想这场上这么多官员,说不定就是其中的一家,现在正盯着他看他态度,便承诺道:“一见倾心,若他能来找我,必然负责到底。”
在场哗然,纷纷对故行之投去欣赏的眼神。
唯独洛甚像突然被霜打了似的,脸色铁青,浑身颤了颤。
难以置地,他攥紧了拳头。
故行之察觉那目光一变,奇怪地望过来,其他人也顺着一同看来。
洛甚:“……”
故行之本只是想看下皇上是个什么情况,没想到被其他人误会,以为是想让皇上做这个主,气氛烘托到顶点,洛甚人在悬崖不得不跳。
他喉咙一梗,意味深长地看了故行之一眼。
丞相上前拱手行礼,建议:“皇上,不如成就故将军这段情缘?”
洛甚咬牙切齿:“可……故将军不是尚不知道对方家世情况么?”
丞相有心拉拢故行之,便殷切建议:“臣认为,故将军貌似潘安,丰神俊朗,应当不会有女子不心悦于他。再,皇上可下诏寻找此女子,若是对方有意,自然会找到故将军,以三个月为限,若是三个月内找不到此人,故将军也可明白对方心意,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此计给了双方面子,虽然丞相把对方的性别说错了,但故行之也很满意这个做法。
等等,性别……?
故行之脑海里突然想起某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洛甚还试图拒绝,可下一秒,故行之突然跪下:“恳请皇上。”
洛甚:“……”
眼瞧着故行之都下跪了,众人望向洛甚的目光更加炙热。
洛甚眉心犹豫地压着。
虽然不知道故行之这一行为到底是不是故意演给他看的,但他只要不以那个形象出现在故行之面前,不去接这个诏,等三个月之期过去,就立刻给故行之赐婚,把他发配出去便好。
自己身体有异的事,就算故行之敢说,也不会有人敢信,他只要防着洛铭,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就行。
洛甚如此安慰自己一通,随后当场赐诏。
故行之松口气,接过诏书时,还很感激地看了洛甚一眼。
洛甚:“……”
???什么意思?
他都有点怀疑故行之是真的没认出自己了。
不行,待会儿宴会结束,得问……
洛甚眼前一晃,赶紧用手在腿上猛掐。
旁侧的长安凑上前用手帕擦去他额上的汗时,指腹触到他发烫的额头,顿时被烫得手指一缩,随后脸色微变,赶紧退下。
好在宴会时间不多,赶在宫禁前把所有人都打发离开。
在场的人喝的也差不多了,无人注意到长安把洛甚扶起来的时候,洛甚几乎要烧晕过去了。
倒是故行之在临出宫前,突然一回头,看见太医急匆匆跟着一名宫女往里面跑。
吃多了?
故行之扭头,没想太多,赶紧跟上队伍。
回家后,故行之回想着昨夜的荒唐,反复回忆中,一边红着脸,他一边记起了始末。
以及,昨夜那异于常人的部位……
他确定了,那人确实并非女子,但也不同普通男子一般。
那人昨日看着性格单纯,恐怕是第一次喜欢上人,被骗过去还遭了算计,可见他喜欢的人不是什么好人,只会害惨他,还不如……
不如跟了自己,至少后半生安宁。
故行之感叹,像这样的人最容易受骗,即使对方不喜欢自己,那感情一是可以培养,二是日后还能找个借口放人,总比对方现在还傻傻受骗被人糟践好。
况且……
如果不把人护好,他清算昨晚的事时,误伤到无辜的人就不好了。
另一边,无辜的洛甚躺在床上。
身上的痕迹都被清理完毕,因驱风寒的药汤与避子汤相冲,又只得先灌下药汤,等隔日洛甚醒来,早已错过喝下避子汤的最佳时机。
新皇上任,便得风寒,若是传出去,影响只大不小,洛甚只得拖着病体上朝。
好在故行之老实的很,连洛铭都在一旁认真上朝,并没有作妖,洛甚暗自松气,等下了朝便往寝殿走。
长安早备好药汤,等人上鸾驾就递上去。
这一幕又被故行之瞧见,当即奇怪,这才几步路的事,有必要坐鸾驾吗?再者又不是昨日那大排场的,还需要喝水?上朝时不是没备水啊?
还是……尿急?
故行之摇摇头,转身走了。
鸾驾内,洛甚看着摇头离去的身影,脸黑了黑:“长安,你说,他在嫌弃我什么?”
长安:“……”
他有种,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身份不对,洛甚会立马把人砍了的错觉。
不是真的……对吧?
洛甚气息不太顺畅,把药汤喝完,靠到枕头上,随手一捂,脑袋还是烫着的。
他昏昏沉沉睡过去,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暗,长安正好给他掖被子,见人睁眼了,赶紧说:“皇上,起来吃点吧?”
洛甚被搀着起身,抬眼就见长心在一旁擦剑。
他手一抖,问:“长心,你在做什么?”
长心动作未停,反问道:“皇上,那日的人,是故将军吧?”
洛甚:“……”
他没回,长心自顾自分析道:“皇上自小便很乖巧,从未无缘无故对人怀恶,且昨日与故将军见面后,皇上的状态一直不对,所以奴婢斗胆猜测,定然是故将军无误了。”
洛甚心一颤,只觉那剑光里都是怒火:“你……,你想做什么?”
长心蹭地持剑站起,冷酷着一张脸:“替皇上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