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层
余心再怎么心大，也觉察到一些不一样，最近莫名其妙身边多了不少人。夜深人静，枕着脑袋盯着屋顶看时，不免也怀疑莫不是自己身份不一般，表面上看是槐叶巷吃着上顿谋下顿的流民后代，实则真实身份是流落民间的贵人？
余心自己都笑了起来，莫做梦了。
沉沉睡去，明日又是新的一天，无限可能。
……
刘柴得偿所愿与重一观观主钟胥见面，自然大失所望，甚至都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钟胥倒是早早有了心理准备，做了一番解释。刘柴姑且听了几句，一时间倒不晓得自己这一趟意义何在，见不到那人，拜不了师，与家里的赌约就要执行，难不成真就改变不了那个所谓的“命运”了？
刘柴不信。
思过亭，清风明月奉师命备了精致的素斋，就等着刘柴入席，两人甚至都准备了详细的介绍，方便贵人问起好回话，不至于一问三不知失了礼数。
刘柴视线始终盯着水里的胖锦鲤，久久无言。清风明月有心提醒一下，却又忧心扰了贵人。
钟胥从亭外走了过来，臂弯搭一柄拂尘，朝两个弟子使了个眼色，两人作揖离去。
刘柴回过头，拍了拍掌心碎屑，强挤出一丝笑来，“重一观真的不是大木观？”
这已经是最近每次碰面的惯例了。
钟胥郑重点头，每次都答的很认真，“确实不是。”
“有没有可能，钟仙师见知障了？”
钟胥摇摇头。
“在家里的时候，常听说山上仙师手段玄之又玄，有无可能，我们都是某位大修士的梦中所化？”
钟胥有些道心不稳。如若真是如此，那我算什么？定了定心神，说到：“至少此时，此处，不是如此。”
刘柴嘿然一声，不再追问。
钟胥见状，提醒道，“城外云露山实则就是一种障眼法了，公子若是真想寻一段机缘，不妨往南边去，山上仙府，也不仅是大木观。”
刘柴叹了一声，许多自家话，姑且只能于自己说。
钟胥见状也不再多问什么，邀请刘柴上座，话题也转到了桌上的素斋上。
——
中洲，蟠地山。桃景离开云头秋千，到了自家典藏楼，一通翻找，大半个时辰后气急败坏的离开，找上目前极有望担任下任掌律的芥粟峰一脉陆陵，不做分说就递出一剑。后者匆忙间防守，被斩落溪谷，在地上砸出好大一个深坑，身后芥粟峰也被劈开一道豁口，看起来惨不忍睹。
陆陵从坑里爬出来，狠狠吐了几口血，扯裂半边衣摆，指天骂了好一阵，估摸着桃景已经离开了蟠地山地界，这才停了下来。神色瞬间恢复如常，掸掸灰尘，笑眯眯回了芥粟峰，也不拦门下义愤填膺的弟子，一瘸一拐回了房。
拙劣的演技，自然迎来了桃景全力一剑。
于是房间里又一次响起陆陵气急败坏的声音，这次是真的。
桃景听着那些明显更实诚的怒骂，心情大好，大笑着回了一句，“让你多管闲事。”
跟着又以心声道：“你要不当掌门，这事没完。”
陆陵气不打一处来，当掌门？脑子有病才当掌门。他为了推掉极可能落在自己头上的掌律一职，都已经不惜一切自毁形象了。脑子有病才当掌门。
察觉到桃景又要递剑，陆陵也来了火气，“再这样，我可不留手了。”
桃景大笑，遁去极远，她要追上去，狠狠砍某人几剑。
陆陵待在房间里，很生气。
他不过就是偷偷“绕开”桃景，“看了”某人一眼，后劲有点大。
不就是师兄的弟子么？都没在祖师堂录名呢，有必要像是被触碰了逆鳞一样，那么大反应。又不是你桃景跟师兄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定下心神，陆陵唤出飞剑，在面前画了一个圆圈，随后以剑尖儿慢慢“切割”，渐渐忘我，浑然不理会身前身后一地狼藉。
与此同时，余心又一次醒了过来，然后去了城里售卖黄纸朱砂的铺子。
老掌柜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还是老样子？”两人皆有恍惚，明明是第一次见。
余心摇摇头。
——
到了六月里，某一夜，云溪城又下了一场大雨，云雾笼罩了云露山半个月，终于晴开后，众人惊讶的发现云露山少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极大的湖。
刘柴第一时间就过来邀请余心一起去踏青。
余心好心提醒，踏青是春天的事，现在都过了季节了。
刘柴不以为意，“管他什么季节，想踏就去踏了。”
“不去，我要赚钱。”
“赚那么多钱干嘛？”
“娶媳妇。”余心嘴上这么应着，心里却咯噔一下，每次一提起钱，他就莫名失落，那种“钱怎么赚都不够花”的窘迫让他很难过。
“娶媳妇？就不能有点别的？”
“没有。”
刘柴无语，认识这么久了，没想到还是不够了解。
“就不能陪我去一趟，最近挺烦。”
“你那么有钱，烦什么？”
“就许你没钱烦，不许我有钱烦？”
“……”
“其实也没什么。”刘柴声音低了些，“你说你要赚钱娶媳妇，那我问你，假如以后你赚了很多钱……”
余心打断，正色道：“没有假如，我以后一定赚很多钱。”
“好。那以后你确实赚了很多钱，会不会跟一个不喜欢的人成亲？”
“那当然不会了。”
“这么肯定？”
“必须啊。你想啊，要是我好不容易才赚了很多钱，我当然要跟喜欢的人成亲，跟她分享。”
“哦。可是我不能。”
四目相对，有一瞬冷场。
“坊间话本小说里，都会说有钱人家的小姐……和少爷，往往都不可能选择跟自己喜欢的人成亲的。”刘柴移开视线，悠悠道：“我家就很有钱的。”
余心明白了。
大抵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了。
脑子一转，余心给出了自己的真心实意的安慰，“可是你要这么想。你比我有钱，你还提前知道了自己可能成亲的对象啊。”
刘柴猛的回过头，瞪了余心一眼，很认真的问到：“以前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什么？”
“你很会聊天！”
刘柴说要完扭过身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余心很疑惑，既然我很会聊天，那你怎么聊着聊着就走了呢，好歹也该打个招呼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