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希娅还在想逃脱的对策时，耳边听到一声，仿佛来自天际的声音。
她愣愣地转头。
面对安娜扑来的举动，克洛迪雅宫吓坏了，她慌忙从怀里掏出把枪，对准跌来的女孩扣下扳机。
随着“砰”的一声枪响，安娜跌倒在地，没了动静。
希娅眼中，时间在这一刻变慢。
波鲁萨利诺抬头看去，空气中还遗留着几滴血珠，随着波动，飘向不远处失了神的白裙女孩，血珠沾上白色裙摆，漾开来，勾勒出一副美丽的地狱烈火般燃烧的图画，与女孩白皙的肌肤相衬。
纯洁的白此刻变成妖冶的红。
希娅眼神发怔，好似灵魂出窍，甚至忘记去确认安娜的情况，她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不知何处。
怎么会……
刚刚还在和她说笑的安娜，怎么突然……
其他女孩子屏住呼吸，吓得颤抖，有的眼角滑出泪珠，却还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大厅内陷进久违的寂静之中。
塞缪尔圣沉静坐着，波鲁萨利诺仍旧喝茶，皆对此表现出放纵态度。
克洛迪雅宫瞪着王族少爷，手里的枪指向他，对倒地不起地安娜不以为意，她大声斥责王族少爷：“你做什么！居然差点让贱民碰到我！”
下一秒，克洛迪雅宫扔掉染血的枪，嫌弃地拍拍手，往上座走，毫不留情地下令：“快把尸体抬出去扔掉！看着就让人恶心，真扫兴！”
跟随的海军都仿佛对此司空见惯，已经有人过来抱起没了气息的安娜。当他准备向外走时，一道似乎有些悠远的声音传进在场人的耳朵。
“你杀了安娜。”
希娅脸上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平静，她吐字清晰，缓缓开口陈述着既定的事实。
克洛迪雅宫迈上台阶脚步停住，她转过头，见到说话的白裙女孩时，身体竟不自觉发冷。
金发向左肩歪斜着，那张精致脸蛋崭露无遗，希娅歪着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克洛迪雅宫。
一双红色瞳孔，此时越发接近鲜血的颜色，像一潭冰冷沉寂的死水，幽深不见底。
厅内气氛降至冰点。
上座的塞缪尔圣见此，眼神微变，捏着书页的手指用了力，按住的纸张出现褶皱。
波鲁萨利诺目光再度落在希娅身上。
他是海军，虽说不怎么合格，但他的职责是保护天龙人，工作还是要认真对待的。这样想着，他不由升起点戒心，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抱着安娜尸体的海军忘了动作，直愣愣地站在一边，看着仿佛恶魔化身的希娅。
白裙上漾出的血红印记刺激众人的眼球。
当下气氛紧迫时，王族少爷站了出来。
王族少爷害怕王族夫妻的责骂，打算弥补刚才的过失，冲希娅嚷道：“你别嚣张！克洛迪雅宫大人杀一个奴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也要把打我的那个小奴隶教训一顿！以前这种不听话的就该直接让他去死！但这次我要留着他，让他跪在我面前学狗叫，还要让他驮着我在大街上啊——！”
谁都没有想到的意外发生了。
王族少爷口中的话没说完，众人只见他仰头倒在地上，他们这才发现，王族少爷身上不知何时插了一把刀，鲜血从伤口处向外流淌。
那是抱着安娜的海军的佩刀。
克洛迪雅宫愣在原地，意识瞬间被恐惧环绕，竟是忘了逃走。
王族女人崩溃尖叫，她狂奔到儿子身边，跌倒在地，慌张地摇晃着儿子的肩膀，大喊让人出去找医生，仆人被喊回神，忙跑出去找医生。
王族男人从未料到今天这样的情况，脑海中不断回响，他就这一个儿子，不能出事！
慌乱之中，王族男人瞥见穿着海军制服的波鲁萨利诺，便像找到救世主一样，激动地语无伦次。
他是海军！
能为他们主持公道的海军！
王族男人不断向他控诉，强烈的爱子心让他忘记自己身为王族，有权逮捕一个微不足道的罪犯。
波鲁萨利诺的职责，保护天龙人，仅此而已。
对王族男人的求助，他仍自按兵不动。
但他的目光渐渐从那双血瞳上移了方向。塞缪尔圣不知何时从高座走了下去，泡泡头盔挡不住眼底的炙热，向来冷淡的脸色能瞧出几分激动，像见到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人。
那双幽蓝似深海的眼睛里，倒映着如被地狱火萃过的血瞳，仿佛大海点缀了火红星光，显出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晕眩沉迷。
波鲁萨利诺顿了下，又转头看向希娅，果见她两眼不似平常，此时竟是放出红光，透过橙黄色墨镜，如有实质般刺痛他的眼睛。
波鲁萨利诺微微吃惊，他终于站了起来。
对于她眼睛的变化，希娅本人并不知晓。
她的脑海此时全被安娜死去的景象填满，分不清她身在何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人！
杀了侮辱萨博的人！
杀了罪大恶极的天龙人！
杀了王宫所有冷眼旁观的人！
她要为安娜报仇，为曾经死去的朋友赛琳报仇！
赛琳是从小照顾希娅的一个佣人，两人关系很好，在没人愿意照料希娅的情况下，是她主动站出来揽下这份责任。在希娅眼中，她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大姐姐，她很年轻，还没有结婚。
但……就在上次天龙人来哥亚王国时，赛琳被招去王宫帮忙招待，不小心碰到天龙人的衣物，立刻被处以死刑。
希娅永远无法忘记那件事。
她无意识地迈开步子，无视哭泣不止、恶语相向的王族女人，王族少爷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竟让她沉进深渊的心有了一丝解脱的感觉。
嘴角缓慢勾起一抹弧度，她毫不犹豫伸手，径直拔出捅进王族少爷腰间的军刀，那具身体因此抽搐了下。
这军刀比希娅的身高还要长。
站在高高台阶之下，再次与那双幽蓝眼眸四目相对，希娅心底再不能生出任何感想，心海平静，她看向那个满脸惊恐的少女。
握着刀的手渐渐收紧。
王族女人终于恢复丝神智，她嚷道：“快抓住这个妖怪！侍卫兵！抓住这个妖怪！”
厅外侍卫一拥而入，和海军士兵们一起，将女孩团团围住。
希娅环顾四周，身穿盔甲拿着武器包围她的侍卫兵，克洛迪雅宫被隔绝在重重保护圈后。
侍卫兵对着希娅的血瞳不敢动作，即使对方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而海军收不到命令，更不敢越权采取行动。
“儿子！我的儿子！”
王族少爷被医生抬了出去，王族女人哭红了眼睛，像要发疯的野兽。
王族男人扶住妻子摇摇欲坠的身体，对四周的侍卫兵命令道：“给我把这个妖怪大卸八块！竟然想伤害克洛迪雅宫大人！绝不能饶过她！”
侍卫兵听到命令，都行动起来，拿着手中的长矛向希娅身上刺去，海军则仍旧等待命令。
希娅身体小，行动灵活，这让那群侍卫兵轻易无法伤到她。
“王族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孩子都搞不定，我要你们杀掉她！”
“你这个奥特卢克家族的妖怪！我要让你全家都为此付出代价！”
听到王族女人尖利的叫喊，希娅躲避的动作一顿。正因如此，她被一个侍卫兵刺中手臂，妖冶的红色花朵盛开在女孩的白裙上。
全家……
她的家里只有萨博，王族女人果然不打算放过萨博。
不顾手臂的疼痛，希娅费力抬头，军刀抵着地面，唯有借力才能支撑起她精疲力竭的瘦小身体，血瞳透过层层侍卫兵紧盯着王族夫妻。
站在他们附近的波鲁萨利诺自然也能看到，克洛迪雅宫浑身颤抖不止，站在众人身后遥望着。
“你可以试试。”
希娅冰冷的声音让在场的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她不是人，是恶魔，绝对是恶魔！
“快抓住她！”被层层保护的克洛迪雅宫突然大喊。
海军士兵收到命令，立即和王宫的侍卫兵站到同一阵营，拿着佩刀举着长矛，收缩包围圈。
眼见活动空间越来越小，希娅毫无办法，她还太小，身体从未接受过锻炼，现在已经到了极限。
右腿一软，希娅踉跄着单膝跪地，她大口喘气，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海军和侍卫兵。
希娅抬头，她看到克洛迪雅宫脸上露出笑容，仿佛见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塞缪尔圣仍是面无表情，他们一副高傲姿态，如看蝼蚁般俯视着她。
希娅不甘心地咬紧下唇，生生咬出血迹，她不该沦落到如此境地，她明明不是这样的！
陡然间，一柄长矛从希娅正面刺过来，有个侍卫兵想独占功劳，决定先下手为强。
千钧一发之际，希娅体内有股力量自心脏喷涌而出，迅速在身体各处流通。
红色瞳孔骤然收缩，众人发觉厅内一道威压降临，众多海军士兵和侍卫兵无法站立，跪倒在地，有些人甚至晕了过去。
即便是清醒着的，身体却也像被麻痹一样，动弹不得。
王族夫妻感受到骇人的气息，他们看着一步步朝这个方向走来的金发白裙女孩，血瞳闪烁红光，刀刃在地上拖行发出刺耳的响声。
王族夫妻全身麻痹，不能移动分毫，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厅内实力最强的海军，大声呼救道：“波鲁萨利诺中将！快！快阻止她！”
因威压昏迷的克洛迪雅宫被安置在座椅上。
塞缪尔圣的眼睛始终没离开浑身染血的希娅。除了轻微的行动僵硬以外，对他来说，并没有受到那股突如其来的威压太多影响。
那是……暗域，果然是她。
波鲁萨利诺感官敏锐，他真切感受到那道猛然袭来的黑暗气息。
在那瞬间，整个大厅都仿佛陷在黑暗雾气弥漫的环境中，五官皆有片刻的麻痹，更兼从心底深处涌上的一股恐惧感，现在他回想起来还有些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