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蛰 伏
王书仪在勤政殿，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靠祖荫庇佑的小辈，冷嘲热讽，心中发赌。
下了朝后，带着儿子王安玉，坐上自家的马车，怒气冲冲的回了尚书府。
“这个鬼天气。”晨起是大雨，这会儿又落雪，王书仪掸掉一身雨雪，换了身干燥的常服，抱怨着，进了正厅。
抬头看见自己夫人红肿了眼睛，正在用一方绢帕抹眼泪，不悦道，“这是怎么了？哭什么？”
王夫人不顾他满脸怒气，哭着跪倒他脚边，求道，“老爷，老爷，求您救救娘娘吧！”
王安玉也换了官服，穿一身常服，跟在王书仪身后，见母亲失态的样子，皱眉挥退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上前扶起母亲，道，“可是妹妹有事了？母亲别急，有事慢慢说。”
王夫人被儿子搀着，坐到八仙桌旁，哭道，“这些日子，咱们千等万等，也等不来宫里一点儿消息，我实在忧心娘娘，只能一日一日的往宫里递牌子。”
王安玉给母亲顺着背，道，“母亲慢些说，”
“今日晨起，宫里竟然来人传话，说准了觐见。我就急匆匆收拾下，进了宫，哪想到，进了天翊宫，见到了娘娘，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娘娘吃了多少苦。”
王夫人说到此处，已然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王书仪皱眉，白了一眼王夫人，拿过茶盏，喝了口茶。
王安玉安抚道，“母亲别急，慢慢说给我和父亲听，咱们一起想办法。”
王夫人哭了好一会儿，堪堪止住，抽泣道，“景瑜那个杀才，他，他在娘娘生产之日，以天翊宫上下照顾不周，致使娘娘受惊早产为由，竟然，竟然仗杀了天翊宫阖宫的宫女、太监，除了两个老嬷嬷和乳母，现在天翊宫上下，都是新人。”
“他们还以娘娘产后身体虚弱为由，软禁了娘娘，就连，就连皇太女，都特意指派了吴府那个名满天下的大夫人进宫，亲自教养什么诗书礼仪。”
“给一个没满月的婴儿请侍书礼仪师傅，这是在诛娘娘的心呀！”
“现在娘娘在宫里过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呀！”
“什么？”王书仪大惊失色，“他们这样做，就不怕天下悠悠众口么？”
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愤愤道，“本官要写折子，本官要弹劾……”
“弹劾谁？”王安玉冷漠道。
是啊，弹劾谁？景瑜么？他重兵在握，又刚刚立了护国之功。
小皇帝？小皇帝刚刚封了青悦为皇太女，又请了当年名满盛京的吴家夫人，亲自教导皇太女。
他们挟制了人，又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自己现在是有口难言！
难道就只能任人摆布么？
“去，我去拜访陆丞相。”王书仪下定决心道。
“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王安玉冷声道，
他眸光阴狠，“罗素是什么人，二十岁参加科考，状元及第，三十岁坐到大理寺寺卿的位置，这些年从他手上过过的案子，都成了铁案，那是真正的狠角色，不知道小皇帝和景瑜用了什么办法，让他愿意替他们和陆直打擂台，但是，这一回，陆丞相怕是要真正的功成身退了。”
“怎么可能？”王书仪不可置信道，“陆丞相是目前大岚朝，唯一的三朝元老，那小皇帝不通政务，景瑜是个纨绔，开恩科、收秋粮、兴水利、主持春耕这些国务，他们做得来么？他们也只是敲打、敲打陆直，他们不敢真的把他拿下去的。”
“父亲，可再不能说景瑜是纨绔了”王安玉纠正道，
“如果是敲打，他们就不会用罗素，用顾海平岂不更合适？他们既然用了罗素，大理寺办案，就没打算留回旋的余地。”
“就像娘娘如今的处境，他们把她软禁在宫里，准了母亲去探望，还给皇太女请老师，这才是在敲打我们，若我们肯听话，娘娘和皇太女在宫中便有生机，若我们不听话，下一个被罗素针锋相对的，就轮到我们了。”
“那我们又该如何行事？”王书仪不甘道，“难道真就听了他们的？”
“皇太女在他们手上，只要我们期盼以后，现在就不得不听话，”王安玉轻抚母亲的后背，声音悠远，“不过，皇太女会长大，那是小皇帝亲封的皇太女。”
他看向王书仪，王书仪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蓬勃的野心。
“可是小皇帝会大婚，会有自己的孩子，也一定会有男孩儿出生。”王书仪坐回八仙桌旁，饮了口茶。
“那就不让他大婚，哪怕有了孩子，也没有真正尊贵的身份。”
青禾回到天清宫的时候，天空已经下起了雪。雪存不住，落在皇宫朱红的瓦上，片刻间，又化成了水，把那宫瓦，洗刷得愈发艳红夺目起来。
青禾伸出手，接住那纷飞的雪花儿，湿冷的雪，融在掌心，被他手上的热度蒸干了，不留痕迹。
像景瑜，明明那么妖艳夺目，侵占了他的所有情绪，一转眼，不见了，又了无痕迹。
景瑜，你去了哪儿？
青禾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他从罗素的弹劾里，确定了景瑜没有舍弃他，景瑜在下一盘大棋，他们一起驱除了外掳，他们还要一起握住权柄。
那些不能为我所用的，剔除掉，那些能为我所用的，放到该放的位置。
他今日放了王夫人入宫，想必这会儿，王太后的处境，吏部尚书一家，已经知道了，下面，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