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霜兰酒
景姝把赵骁芸送回赵府后,悄悄换回装束,直奔景瑜的中军大帐。
景瑜站在一张三尺宽的书案前,书案上,是景瑜亲笔画的北胡军营布防图。
沈月白盯着连主帅营帐位置、兵力部署都标注清晰的北胡军营布防图,心中暗暗佩服景瑜的深藏不露,也更加确定自己没有站错队。
唐仁的目光紧紧锁在王帐上,拧眉道,“拓跋天野的部署太严密了,他的王帐和达奚托合、达奚托勒的军帐成倒三角分布,又有重兵把守,即使趁夜偷袭,也很难一举拿下!”
炭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帐内的气氛也越发沉重。
“唐将军所言甚是,”沈月白的目光在王帐与军帐之间流连,疑惑道,“不过,既然拓跋天野兵强马壮,又部署周密,为什么主动要求和谈?”
景瑜正想说,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就见帐帘一挑,一个兵士走了进来,行礼道,“大元帅,景小姐帐外求见。”
景瑜一喜,道,“让她进来吧!”
景姝刚回城,就来找他,会不会有新发现!
那士兵领命退了出去,接着,景姝一身银盔银甲,步入帐内。
景姝眼尖,一入内,就看见了布防图,她快步上前,指着布防图后方一处道,
“这里,这里重兵把守的,是北胡粮草,并且,他们已经没有多少粮草了!”
景瑜看向那个标注,几个大帐连在一起,如果那是他们的粮草,怎么看都像粮草充足的样子,便道,“何以见得?”
景姝眸光清澈,道,“我昨夜悄悄潜入他们的军营,发现他们的随军奴隶在吃麦麸。”
“我就探查了一下,发现他们的士兵吃的竟然是掺了麦麸的稀饭,他们的粮草看起来明明很多,他们的士兵为什么会吃稀饭?”
沈月白紧紧盯着布防图上,那几个连起来的大帐,道,“难道这里面的不是粮草?”
“是粮草,但不多,”景姝的手指,在那几个大帐上划了一个圈儿,道,“我黎明之前,去探查了一番,发现这里面藏的竟然是酒!”
“酒?”唐仁惊讶道。
“是的,”景姝重重点头,道,“他们从沙洲抢了大量霜兰酒,和粮草放在一起,远远看去,分辨不出哪些是粮草,哪些是酒,但,酒不当饭吃,他们的粮草不足了。”
“你确定……”景瑜的声音里透着欣喜,“他们把粮草和酒放到了一起?”
景姝目光坚定,道,“是的,这几个大帐都看了,他们确实放在了一起,为了掩人耳目才设的大帐,里面是酒和粮食。”
“那就是天不亡大岚了。”景瑜笑道。
什么意思?几个人齐齐看向景瑜。
景瑜淡笑,拿起桌边的酒囊,今年的秋末格外冷,景瑜自大军抵达盛京之日起,便要求军需官给每个士兵每天配半囊酒,用来暖身。
他向来体弱,今日只抿了几口,还剩半囊,此刻,拧开囊盖儿,笑意盈盈的把囊中酒,倒向炭火,烧红的炭,遇到酒,呼啦啦窜起半尺高的火苗,险些烧到他的衣袖。
沈月白反应最快,一见火苗窜起,振奋道,“大帅是想火烧粮草?”
“给你一万兵马,”景瑜目光灼灼,看向沈月白,“能不能给本帅烧了他们的粮草?”
“大元帅,”沈月白豪气道,“不用一万兵马,烧粮草,三千骑兵足矣!”
“好,”景瑜收起酒囊,放在桌边。
“不过,”沈月白皱眉道,“属下出城后,缃门无人把守,若北胡粮草被烧,怕会奋起反扑,还请大帅早做准备!”
“末将愿暂代沈将军,守缃门!”唐仁躬身请命。
景瑜虚扶一下,示意唐仁起来,道,“唐将军守好内城,只要敌军来袭,不放任何一个人进城即可。”然后,转向沈月白,又道,“沈将军,今夜带两万三千兵马出城,留两万步兵在缃门三十里外设伏,其余三千骑兵随沈将军去烧粮草。”
景瑜眸色深深,“缃门剩余兵力,暂听唐将军调遣,如果北胡反扑,闭门死守,等你回来,前后夹击。”
学的真快呀!唐仁暗自叹息。
“末将领命!”沈月白躬身施礼。
“景姝,”景瑜又道,“你熟悉北胡军营,随沈将军一道去!”
“是!”景姝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上林苑,猎猎秋风里,青禾骑着一匹枣红色的矮种马,在跑马场里飞奔,潇潇秋风,刮不灭青禾心中那团无名之火。
景瑜昨天说,陆翎看上的池月楼里的姑娘,与平阳长公主家的一个小妾有八分像,他们可以借此给陆直找些麻烦。
池月楼是什么地方,好像有很多姑娘,吴旷看上了一个,陆翎也看上了一个,那景瑜有没有看上的?如果看上了,又是什么样的。
青禾的心里燃起了一团火,怎么跑,都跑不散。
“陛下,陛下,”吴皓骑着快马,跟了上来,“您都跑了两个时辰了!”
青禾无动于衷。束起的长发飞扬在风里,好似墨色的缎带。
“陛下,您不休息,也让马休息一下吧!”吴皓望着呼着热气的枣红马喊道。
青禾拉紧了缰绳,马慢了下来,他飞身下马,把缰绳扔给小太监,道,“景瑜呢?”
吴皓看了看,灼灼的日光,道,“这个时辰,应该在军营。”
青禾远远的望着上林苑四周密密麻麻的林木,眸光微闪,暗影浮动,北面的林木挨着宫墙,宫墙外是另一个天地,一个青禾不曾到过的天地。
那里有个地方,叫池月楼,景瑜对那里很熟悉。
“池月楼是什么地方?”青禾跑了几个时辰的马,不见一丝疲色,淡淡道。
“回陛下,池月楼是盛京第一花楼,”吴皓觉得青禾可能不知道什么是花楼,又解释道,“是男子寻欢作乐的地方。”
“怎么个寻欢作乐法?”青禾面色如常,追问道。
怎么和一个十四岁少年解释这些?
吴皓斟酌道,“就是,里面有一些姑娘和小少年,只要顾客给够钱,就可以要求这些姑娘或是小少年,弹曲儿、跳舞或是”他觑了一眼青禾的面色,迟疑道,“或是,陪睡。”
“你弟弟吴玥去过?”青禾回身,也不传辇,信步走向内宫,吴皓紧随其后。
“回陛下,是属下疏于管教,吴玥常去听曲儿,”
“自己去?”青禾的声音淡淡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吴皓辨不出喜怒,如实答道,
“回陛下,属下常年当值,家母身子不好,吴玥常和景瑜、景姝、陆翎还有户部尚书杨文玉之子杨翊去。”
“他们去做什么?”
树上的叶子掉光了,西风极力拉扯着树上的残枝!
“回陛下,属下听小弟说,他们在池月楼只是吃酒,听曲儿,不曾听说他们有过别的。”
“你信?”青禾问的很轻,很淡,仿佛闲话家常一般。
“这个,“吴皓略作迟疑,道,”他们几个的月例银子,应该都不够包姑娘的。”
吴皓偷偷瞄了一眼,发现皇上唇角微勾,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