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陷入梦魇
房间内三五个御医在床前手忙脚乱，一盆盆血水不停地从床榻边递出去，三位徒弟因为屋内人数太多，只得紧紧地靠在卧榻中男子的床头，焦灼地等待着他睁眼。
“师傅！师傅！”悟空见自己的师傅躺在床上毫无反应，便恼羞成怒道：“你们这些庸医到底能不能行，我师傅为什么还不醒？”
“师傅怎么样了，会不会死啊？”
“早就说师傅老人家身体太差，禁不住折腾，要不然我们还是把包袱分一分，就在此处散了吧……”
说着，八戒便将包袱打开，将里面的物件清理一下，准备散伙，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终于可以回高老庄见我的翠兰了！”
平时八戒总是将类似的话挂在嘴边，但今天他收拾着收拾着便突然停下了手，他看着悟空和沙僧今日并没有向之前那样在自己提出要回高老庄时跟他拌嘴，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那个毫无血色的人。他终究还是将刚刚拿出来的包袱又重新放了回去，默默地回到了床头，心里期盼着自己的师傅可以快点醒过来，八戒心里想着“我们还要一起去西天取经见菩萨呢……”
在屋内忙着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此刻从屋外大步跨进来的素衣女子，她满脸担忧、白皙修长的手指紧握，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手心抠出了深深的印记，尤可见血肉。
“御弟哥哥眼下如何了？”
听到来人的声音，屋内的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通往床榻边上的路，并向着她双手作揖跪了下去。素衣女子两步做一步跑上前去，想要看看自己的“御弟哥哥”。
只见榻上之人脸色苍白，上半身的衣物、铺盖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下半身的铺盖则是被血水染透。
素衣女子紧握着的拳头又紧了紧，似乎要将自己的指甲深深嵌进手骨里。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她努力的压制住自己情绪，转过身，看着面前跪着的众位御医，尽量用平缓、淡淡地语气再次问道：“朕在问你们，御弟哥哥他到底如何了？”
其中一个身着更华丽些的御医，好像是其他人里的头头，连忙跪着向前走了两步，一个猛扎将头叩在地上，“嘣”，闷响声十分大。
“启禀陛下，这位大人是因为喝了过多的子母河河水，导致身体十分虚弱，再加上今日又饮入了烈性强劲的落子汤，所以现在造成了大出血。但是好在血已经止住了，日常只需多注意饮食，不肖三日，便会醒来。”
女子闻言后，便转身坐在了榻边深情地看着眼前俊朗的病娇美男，她拿起了他的手，握在了自己胸前，头也不回地跟身后跪着的众人说道：“朕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待所有御医、宫女都退下后，女子温柔地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庞，轻轻摩挲着，眼里是无限的紧张和担忧。
在一旁的师兄弟三人看到眼前的一幕被惊得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悟空提溜着的眼睛左右乱转，怎么也想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着急的又用自己的手不停地挠着自己身上的毛发。
八戒则是捅了捅旁边的沙僧：“师弟，你看这陛下是不是跟我们师傅有点什么？”
沙僧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很懵，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时间过去的很快，这三日，女子除了如厕并未有一刻离开过这间屋内，逼得师兄弟三人不得不跑去其他房间休息下榻。
“陛下，您已经三日没有上朝，群臣之中已经开始有些流言蜚语传出了。”女官看着一直呆坐在床榻旁边的女子道，但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便叹了一口气，知趣的离开了。
“梁儿，梁儿，梁儿……”
卧榻上的病娇男子嘴里发出了几个字节，旁边的女子突然身体一震，她赶忙将身子探上去，想瞧瞧他是不是已经醒了。
可是，男子发出这几个字节后就再也没了动静，好似又睡了过去。看着男子消瘦的脸庞，女子心疼的将手放上去轻抚着。
“御弟哥哥，你刚刚是在叫我吗？你还记得我的对吗？”
女子从桌上端来干净的水，将自己的绢帛打湿，一点一点的帮男子擦拭着裸露出来的身子。
“御弟哥哥，你若是醒了会恨我吗？”
女子喃喃道，手上却是不停。
“御弟哥哥，这次，我只希望你可以好好活下去……”
案上的蜡烛随着屋内的空气自由跳动着，女子守在榻前将自己的上半身倚靠在男子身旁，此时夜色已深，屋外青蛙、蚂蚱的声音此起彼伏，微微皱眉的女子手上还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但她呼吸平稳，双眸紧闭，已然早已进入了沉睡。
次日凌晨，天还暗着，女子已经从梦中醒来。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只见他面色已经恢复了些许红润，终是这几日膳食房源源不断送来的药膳起了效果。
女子将他的手又重新放进了被子里，并掖了掖他身上的盖子，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榻上虚弱的男子后便转身出去了。
刚开门，便听到女官说：“陛下，您终于肯去上朝了吗！下官这就去为您准备礼服！”随着门外脚步声远离，整个屋内又变得安静下来。
“呜……呜……”
一个凄厉的幼童声音响彻整个黑夜。
我刚刚不是在大殿上，被陛下灌药了吗？这是哪里？
眼前好像是一座废弃的街道，天上明月洒落在地上，不用点蜡烛，也能依稀看到周围的场景，可是四周雾气弥漫，隐约中又感觉看得不够真切。
“爹爹，爹爹！”
一个幽怨空灵的童声从不远处传来，我顺着声音望过去，好像有个穿着红衣的小孩站在不远处。雾气太大，我伸出手朝着空气掸了掸。
“爹爹，你为什么不要我？”
“爹爹，是不是我不听话？”
“呜…”
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凄厉。
“哈！爹爹，我找到你了，留下来陪我玩呀！”
声音从我身后传出，我忽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拉扯着我的裤腿。低头一看，是一个满脸是血的小女娃正像之前梦里那般抱住我的腿做撒娇状。
我蹲下身子看着她，用手将她有些杂乱的头发一点点捋顺，用自己的袖子将她小脸蛋上的血渍一点点擦净。心里却不自觉地泛起了一阵酸涩，泪水也忍不住挂满了眼眶。小家伙看到后竟抬手学着我的样子轻轻拍着我的头，用她那稚嫩的声音说道：“爹爹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吓到爹爹了？那我不要爹爹留下来陪我了，爹爹不哭！”
我看着眼前这个软糯的小娃娃，强忍着即将要喷涌出来的泪水，微笑地对她说：“爹爹对不起你，爹爹愿意在这里一直陪着你。”若是以前，我会觉得一路西行，即使万难险阻都不能阻挡我的决心。可如今站在我面前的软糯小团子是真真切切在我身体里孕育出来的，为了她，我愿意舍弃一切。
“爹爹不哭，我不要爹爹留下来陪我了”小团子举起手兴奋地跟我说：“爹爹你看，这是孟婆奶奶送我的牵引绳，奶奶说只要我带着这个就可以随时找到回去的路”
…
“爹爹，我知道你不是不想要我，我听到梁儿姑姑说的话了，我不怪你的，这次来只是想看看爹爹，爹爹你回去吧。”
待小团子说完，周遭的大雾更浓了，视线完全被遮盖。
刚刚小团子说听到梁儿姑姑？还没来得及过多思考，突然出现的亮光闪的我眼睛生理性闭合，我下意识地用手臂去挡住刺眼的光芒。
“御弟哥哥，你一定要走吗？”
“御弟哥哥，你还会回来吗？”
“御弟哥哥，你会忘了我吧？”
……
只见一位女子身着素衫、不施粉黛、不做点缀，她就站在城楼上默默地看着我。漫天黄土飞扬，城墙上鲜血遍布、国旗破败不堪，地上无数兵民死伤。
我站在城楼下，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感觉到她像是在哭。
她是谁？她为什么那般看着我？我的心为什么也这么疼？
此时屋内师兄弟三人已经守在了窗前，眼前榻上的男子正面露痛苦，一会儿嘴里喊着“小团子”，一会儿嘴里喊着“梁儿”
“大师兄，小团子和梁儿是谁，你认识吗？”八戒将耳朵从男子嘴边移开后便立马八卦的向旁边的悟空问道。
“俺老孙哪里知道？”
“可是大师兄，你不是最早跟着师傅他老人家的吗？”八戒别过了身子，一副因为你知道你就是不愿意告诉我的而吃醋的样子。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看这师傅是不是魔怔了，那御医说今天就该醒了，怎么现在看起来那么痛苦？”沙僧看着眼前的师傅，不由得担心。
因为三天没有上朝，女儿国国王今日到现在还未下朝，自然还不清楚现在屋内的情况。
不知我走了多久，看到了一个山洞，这不就是之前我和徒弟们躲过雨并误饮子母河河水的那个山洞吗？
整个女儿国都成为了一片废墟，仅有此处还是老样子，不差分毫。我提脚便迈了进去。
穿过洞口，走到了里面。那眼泉水依旧还在那里，可之前见到的彼岸花却是一只不剩！
“咵咵咵”的声音从洞的深处传来，是鞋子踩到石头上的声音，是有人要过来了吗？我没有躲开，就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只见一个女子怔怔地走到了那眼泉水面前，她没有过多动作，只是立在那里看着眼前“汩汩”往上涌的泉水。
她的背影看上去很羸弱，一袭白衣，不施粉黛，我见犹怜。忽地，她侧过了身子，我清晰地看到了她的侧脸，脑海里闪现出饮下落子汤之前的画面。
她，是她！
就在我惊讶于自己的发现时，那女子悠悠开口道：“御弟哥哥，他们终究是负了你，梁儿护不住你，也留不下你”。
说罢她纵身跃进了眼前的泉水中，我下意识的冲过就想赶紧将她救起。可那泉水像是被施了法咒，等我过去就已经看不见人了，我只能冲着泉水不停的往外用手将水舀出去，无力地想要救她。
已是傍晚时分，刚下朝便听身边的燕儿说到自己的御弟哥哥陷入了梦魇，她立马一路小跑向着那边奔去。
“陛下莫急，御医已经去了好一会儿了，想必不碍事的！”燕儿边跑边喘着粗气同陛下说道：“陛下可否先随奴婢去宫内换上常服，这样直接过去怕是不合规矩！”
女儿国国王并未理会燕儿的请求，甚至加快了脚步一心想要快些看看“御弟哥哥”现在的情况。
不多时，还没来得及换下官服的女儿国国王就赶到了屋内，一进屋便冲向了榻边，她直勾勾的盯着床上的男子，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跪着行礼的御医道：“御弟哥哥怎么样了，他现在如何？”
“回陛下，他现在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此番是陷入了魔怔，这梦里恐有他不愿面对或失去的东西，等他自己愿意醒来的时候自然就会醒了。”御医毕恭毕敬的回答着：“陛下放心，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这清醒的时间，尚未可知。”
听到这，女儿国国王长舒了一口气，抬手示意御医可以退下了。
“陛下，您今日一天没有用膳了，奴婢去叫膳食房给您准备些吃的送过来吧！”
“嗯”的一声，女儿国国王看见了站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师兄弟三人，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立马吩咐说：“燕儿，多准备些吧。”燕儿顺着陛下的眼光看过去，瞬间明白了陛下的意思，礼拜后便慢慢地我退了出去。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悟空眨巴眨巴眼睛，用手挠了挠头后说道：“陛下最近对我们师傅很是上心啊”
…
八戒“呵呵”一声后便立马接着悟空的话说：“大师兄你这都没看出来，陛下这是看上咱们师傅了，你看这陛下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饭也不吃就直接跑来看咱们师傅了呢！”
…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别说了，我们是出家人，不可如此开君主的玩笑！”
…
说着，师兄弟三人就这几天女儿国国王对自己师傅上心的表现开始了叽叽喳喳的争辩，女儿国国王也没有参与进去，她只想多瞧瞧眼前这位清瘦的俊俏男子，好似等他醒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似的。
不一会，膳食房的人就送来了满满一桌的素食佳瑶，“不愧是陛下的贴身婢女，看到陛下想与我们同食，便连一块肉不放进菜里！”八戒酸溜溜地说道：“本来还想着跟陛下一起吃饭，能改善改善伙食呢…”
突然的一声“啪”，悟空的一记耳光又落在了八戒的头上：“你这呆子，我们现在已经是出家人了，你还想趁着师傅睡着偷偷犯戒不成？”
八戒自知理亏，便也没在说话。
“大师兄、二师兄别吵了，陛下还在呢”沙僧依旧在关键的时候跳出来当和事佬。
“不碍事，你们师兄弟三人的关系这般好，在这段时间对御弟哥哥的照顾也是很尽心，想必御弟哥哥醒来知道后肯定会很开心吧”。
悟空听不懂女儿国国王在说什么，挠挠头道：“陛下说话文邹邹的，听不懂！听不懂！”
…
女儿国国王吃了几口便觉得没了胃口，一心只想着身后安静躺着的男子，时不时地回头望着。而桌上的三位猛将正在对着一整桌的菜疯狂进食，仿佛谁动作慢了就吃了天大的亏似的。
“梁儿，梁儿！”
榻上的男子突然传出了声响，眉头紧皱，双手下意识紧紧地抓住身下的被子，一整个痛苦的模样。
“御弟哥哥，你怎么样！”最先过去的是女儿国国王，她关切的将上半身凑近了过去，轻轻地用自己的官服衣袖替榻上的男人擦着汗。
“陛下…不…不可”燕儿看着眼前的陛下，她清楚陛下是不会听她，便不再多言了。
“师傅，师傅！”
“师傅是不是快要醒了？”
“大师兄，你看师傅的眼睛刚刚是不是动了一下？”
…
刚刚他是在叫我吗？他真的还记得我？
因“御弟哥哥”突然一句梦话引起了躁动，屋内暂无一人发现女儿国国王眼里此时竟噙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