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那画乃是我所作,不知合不合你心意?”
挥手关闭了木门,祖巫婆婆端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低矮的红木桌,素手一抬,倒了两杯茶朝对面轻推过去。
白瓷扶着沉时桀坐在旁边扑了软枕的木椅上,自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为何要画我的画像?”
不知眼前之人是不是认识原身,白瓷力求语气冷淡,同时用淡漠的眼神看着她。
祖巫婆婆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轻嘬了一口茶,随后勾唇笑道:“不知姑娘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关于天之女和地之子的。”
天之女?
地之子?
这奇葩的设定,又是哪个修仙修不下去改行写话本意淫去了?
白瓷看遍修真界的小说和奇闻异志,还真没听说过,摇了摇头。
“相传在上古众神陨落之际,天地以最后的能量造了两具神体。一阴一阳,谓之天之女和地之子。”
虽然心里只觉得离了个大谱,但白瓷还是维持着面瘫脸听了下去。
“天女以上古梧桐为骨,神芝仙草为血肉之身,乃修仙绝佳体质。地子以黑魔藜为骨,邪石恶土为身,天生的修魔体质。”
白瓷听完沉默了,这设定还要修炼?
这不是天生的神魔了吗?
“相传这两人结合后生下的神魔之子将会重启被封禁的古域战场,到时灵气魔气四溢,将会是所有修者的福音。”
这……天地的子女……
兄妹还是姐弟乱内啥?
这可不是伏羲和女娲造世的传说,现在人类已经存在了,总不能造神魔吧。
感慨良多,修身养性一百多年了,白瓷没想到自己还能在异世界被搞得心态崩掉,差点维持不住人设开口吐槽。
“我想知道,婆婆是在那里听的这个传说?”
端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入口的时候白瓷舌尖一麻。心里想着什么茶这么苦,白瓷勉力崩住脸上的表情不皱成一团,蹙着眉把杯子放了回去。余光见身侧的少年也弯腰准备拿他面前的那杯,她伸手制止了他。
沉时桀疑惑地看向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茶有问题?
想着他看向祖巫的眼神深了些。
似乎根本就没察觉到两人的动作,祖巫缓声道:“梦里。”
无语凝噎,白瓷看了她一会儿后突然娥眉一蹙,道:“听闻瀛洲有巫氏一族,承天之力,身具破晓之眼,梦中可知过去与未来,莫非婆婆是那巫氏之人?”
“姑娘所猜不错。”微微颔首,祖巫双手交握在腹部,行了个族礼,“祖巫氏明姬,见过白姑娘。
“明剑宗白瓷,道号琼华。不知明姬仙子的梦中白瓷做了什么,竟能得仙子丹青一幅。”颔首回了一礼,既然已决定带少年回山,白瓷也不再隐瞒身份。
随后年轻貌美的婆婆突然轻笑出声,白瓷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如果明姬说仙子可能身具天女之体,仙子相信吗?”
面色一沉,白瓷看着她嘴角未消的笑意,眼神犀利起来:“事关重大,道友莫要说笑。”
不说白瓷是否相信这天女与地子的传说,就算是真的,她也万万不想与之扯上半点关系。得天独厚,有时候并非好事,特别是在这修真界中。
但有时候麻烦就是要找上门,还会执着不放,就像那明姬得了警告却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起来,敛了笑意后言:“仙子可以不信,但可否让明姬揭下眼遮一看?”
白瓷只觉头痛得很,早知道就不来了,一时好奇惹了个大麻烦!
垂眸沉思半晌,她抬眸问:“如果我是,你准备如何?”
明姬沉默半晌,突然变半跪为直跪,双手交握在胸前,垂首道:“祖巫氏明姬,今日在此立下天地大誓,无论明剑宗白瓷是否为天女之体,明姬绝不会违背其意愿起心谋夺,也绝不向在场包括我在内的三人之外的任何人以任何方式透漏此事。如违此誓,天地共弃,身死道消。”
话落誓成,金光自天而降,笼在明姬和白瓷身上。
温和又威严,浩瀚无边又遁于无形,这是白瓷第一次感受到天道的力量,血液似乎都滚烫起来。
良久,金光消散。白瓷睁开眼睛,对面明姬已恢复成原本的坐姿,双手搭在膝上,垂首低眉,只等她一个答案。
白瓷本有些恼怒她自作主张,见她这副模样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什么值得她如此付出?
仅仅只是一个答案吗?
这个答案之后随之而来的又会是什么?
白瓷不相信她毫无所求。
“你可以解下发带了。”终究不愿把人想得太坏,白瓷妥协了。
明姬的身子似乎颤了一下,随后才干涩着嗓子说:“多谢!”
这副样子看得白瓷心里有点不舒服,只点头回应一声,为了转移注意力还端起桌上的茶往嘴边送,结果又被苦到了,赶紧放了下来。
一抬眸,她对上一双莹润的眼睛,那里卧着一对她见过最璀璨的红宝石,血红的最深处是无尽的黑,暗光流转,举世无双。
几乎是瞬间,明姬闭上了眼睛。
白瓷正遗憾没能多看几眼,已重新遮了眼的明姬突然起身后退两步跪俯在地,行了跪拜大礼,声音恳切道:“明姬斗胆,请仙子赠我一滴心头血,从此以后,瀛洲祖巫氏将世代奉仙子及仙子后代为主”
“不行,痴心妄想。”
白瓷还来不及生气,身旁一直静坐不语的少年倒是率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裸露在外的那小半边脸已紧绷起来。
沉时桀没想到,前世杀伐果决的琼华仙子在他少年时期竟是个傻的,人家说什么她信什么,随随便便对他这个刚认识不知底细的人关心就罢了,让他知晓她修仙者的身份也罢了,关于天女之事毫不介意让他知道也是应该的。但竟然接受让他以外知道这件事的人活着,这点绝对不行。
他都怕他再不开口,白瓷不但会放过这个女人还要倒搭一滴心头血进去。
凡修者无论人妖魔,心头血皆三滴,乃人之精气所在。失一滴,体弱折寿,成仙无望;失两滴,折寿损基,修为再难寸进;若是失三滴,当场气绝身亡。
然而听了他话的明姬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动作匍匐在地,甚至口中又道:“祖巫氏族一千七百二十一人亟待天女心头血除禁救命,请仙子成全。”
心头一凝,明明知道这一切与自己无关,白瓷的心情却不由自主地沉重起来。这时她才发现,这些年里一直躲在明剑宗里,她躲掉了多少原本牵系在原身身上的因果。
那些本该被她所杀,或被她所救之人现在如何了?
知道自己是钻了牛角尖,白瓷却没办法走出来。
见她面上已露出犹豫之色,沉时桀担心她真的会答应,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在她抬头时轻声说:“心头血听起来就好吓人,肯定也很疼,白姐姐不要答应,谁知道她是不是在骗人。”
没有给少年答案,白瓷把他扶回椅子上坐下,走到明姬身边垂眸看着她,沉声道:“心头血救命是怎么回事?”
听她问了,明姬心中一喜,敢忙道:“祖巫氏族因在上古诸神之战中倒戈魔神,后被天道禁锢在瀛洲缥缈山中,日日受瘴气侵蚀,族人多短命夭折。唯有继承巫神破晓之眼的巫女可自由来去。”
“后来天女经数万年孕育成婴降临世间,天道赋予祖巫氏世代守护天女之体的责任,待天女苏醒,祖巫的禁锢就会解开。”
她缓缓道来,期间一直没抬头。
“那现在,我……或者说天女已经醒来,为何禁锢还没消失,而且又和天女的心头血扯上了关系?”
把疑惑问出口,白瓷上前扶起了她。
顺着她的力道起身,明姬口中不停:“起初大家是很高兴,以为很快就可以解除禁锢。可是随着时间渐渐逝去,天女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直到第九代陪护天女的巫咸明曦从梦中获知天女空有躯壳而无神魂,等一具躯体我们已经等了几万年,等这具躯体再生出灵智来,又要等多少年?”
“所以你们做了什么?”
问话的是一旁怒意未消的沉时桀。他正狠狠地盯着明姬,这副样子落在白瓷眼里倒是像个护短的狼崽子,看得她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唇。
全幅身心的信任与关心,果然还是让少年原本紧闭的心门露了点缝隙出来,已经开始知道要护着她了,值得鼓励。
忍不住上手捏了一下他的侧脸,白瓷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不要随便打断长辈说话。”
眉毛皱成一团,沉时桀简直不敢相信她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捏他脸,教训他,她虽然通过了他的初步考察,但他什么时候允许她对他动手动脚了,而且还以长辈自居。
沉时桀似乎忘了他自己刚刚还拉着白瓷的袖子卖傻。而且从来都不是白瓷要巴着他,而是他的神魂需要白瓷的血来修复。
白瓷捏完他的脸一本满足,对停下来的明姬道:“小虎只是担心我,希望明姬道友不要介意,后来又发生了何事?”
微微颔首,明姬接着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为了使族人尽早离开禁锢之地,明曦大人以禁术短暂屏蔽了天机,试图以夺舍的方式让天女提早醒来。”
“夺舍?”
轻喃出声,白瓷心口一震,周身灵气都因她的情绪有些震颤起来。
沉时桀注意到她的异样,心中疑惑起来。明曦的做法虽然冒险,但不失为一招良计,可白瓷却过分诧异了,甚至有些心神失守。
未免明姬抓住时机做些什么,他思绪一转,佯装天真的样子开口:“夺舍是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白瓷才从沉思中反应过来,想想这两个字对失忆的少年解释起来未免过于长篇大论,她只说:“等带你回山门再与你细说,现在先听她说完。”
“哦。”少年乖巧地点头,没再说什么,转头看向明姬。
白瓷也平复了心情,回过头来示意明姬继续。
似乎根本没察觉到白瓷刚刚的异样,明姬缓声说:“结果自然是失败,夺舍过程中天女之体突然消失,明曦大人为求天道不降罪于族人,甘愿受永焰之火的燃烧。后天道降下第二道意志:寻回天女,得其自愿赠予一滴心头血净化飘渺山的毒瘴后,祖巫氏族的禁锢自然解除。”
这……确定不是惩罚天女吗?
什么办法不好,偏偏要心头血,天道难道要绝了她的成神之路?
还是天道觉得天女躺尸太久,耽误事儿了所以也要罚她?
这天道看起来有些小器了啊!
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白瓷思绪逐渐跑偏。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