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你先等一下。”
白瓷正拿剪刀解着沉时桀小腿上的绷带,闻声头也不抬的回,放下剪刀后她抬头看向自林遇出现后就有些瑟缩的少年,放轻了声音说:“绷带黏住了伤口,重新上药就要撕开,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白姐姐,我能忍得住,你不要担心。”少年轻声说着,明明疼得眼睛都湿了却还安慰着她。
白瓷听得心头一软,轻应了一声后突然低着头问:“小虎见过坦克吗?”。
坦……什么?
“撕!”
伴随着布帛脱离血肉的撕裂声,腿上火辣辣的痛感把沉时桀的疑惑打断。意识到被欺骗的时候他眸光一冷,最后沉寂下来,露出痛极的表情,咬住了下唇。
随手把撕下来的绷带扔在床头的凳子上,白瓷先用干净的抹布按在他伤口上止了血,之后用温水清洗了伤口,又取来那白胡子老大夫留下来的据说是祖传的快速愈合伤口的秘药洒在伤口上。
期间她神情专注,一次都没有抬头,所以没有看见身前的少年一直眸色复杂地看着她,随后突然眉头一皱,面色扭曲起来。
撒药时为求平稳白瓷用左手按住了沉时桀的腿,所以感觉到他身体崩直的那一刻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
少年闭着眼睛皱着眉,额角已经冒出了冷汗,嘴唇也被咬出了血。
这副样子倒是和几个时辰之前一样,像是犯病了。
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后她伸出今天上午被咬的那只手,上面的伤口还有些破皮,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换只手,最后还是伸过去捏住了他的下颌,在人迷蒙着眼睛看过来时淡淡地说:“咬吧!”
话一出口,她虎口一痛,随后熟悉的刺痛感出现在脑海中,随着鲜血被少年吸走,她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一并离开了,没一会儿她就白了脸,脑中嗡嗡作响。
“大小姐,你在干什么?”
林遇在旁边看出不对劲来,上前想把白瓷拉走,却在伸出手的那一刻止住了步子。
原来沉时桀已经清醒了过来,正捧着白瓷的手小心翼翼地舔着她的伤口。
他嘴角还流着尚未凝固的血迹,眼中满是痴迷,看得林遇不住地皱眉。
明明刚刚还是一副毫无知觉的样子,却在他接近的那一刻瞬间醒转,实在诡异。
而且一介凡人之躯,竟咬破了金丹真人的身体,更为可怕。
少年一停白瓷便好转过来,除了手上的伤口外刚刚神魂的刺痛竟向是从未出现过一样,脑中一片安宁。
虎口处少年的舌尖温热粗粝,带着股要钻进她血肉的力道。
任他舔了一会儿,白瓷手按在他胸口把人推开,见人还是迷糊着一张脸后替他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结果下一秒沾血的手指又被人抓住含进嘴里吮吸起来。
白瓷无语地看着他,正准备抽出来就发现原本舔着她手指的舌尖一顿,意识到人完全清醒了,她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对上他瞪大了的眼睛。
沉时桀没想到,他不过想多吸会儿这女人的血竟然会出这么大的丑,刚刚他竟然迷失了自己,像一只狗一样臣服在她的血液之下。
甚至不由自主地产生了独占她的念头。
掩住了眼里的风暴,他目含愧疚,抖着声音说:“我,我刚刚咬了白姐姐?”
“你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淡淡地看着他,白瓷没有很诧异,毕竟他刚刚那副样子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她只是想弄清楚到底是他一发病就会这样,还是仅仅只是在吸她血的时候。
闻声沉时桀低下了头,有些羞愧地说:“其、其实也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
白瓷垂眸看着他,目光清澈凌然,说完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见他眼里已经晕了水汽目光一顿,放缓了声音循循善诱道:“你不必担心,如实说便是,我不会怪你。”
听她这么说少年眼底的担忧渐渐褪去,却还是不敢看她,只低着头喃喃出声:“刚开始咬白姐姐的时候只是忍不住疼,可是后来闻到一股香味后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空,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为了让自己显得无辜点,沉时桀没有完全说实话。
皱着眉松开了捏住他下巴的手,白瓷看向旁边皱着眉的林遇,示意他过来。
林遇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隐约明白了白瓷在担心什么,同样皱着眉走了过去,“大小姐。”
“桌上有茶碗,你放点血出来。”面无表情的说完,白瓷语气平淡的好像不是在让他自残,而是在聊家常。
反正林遇听完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见他愣住了白瓷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点怪怪的,想着不能让人白白牺牲,犹豫了一下后说:
“我那里养的花这次回去也该开了,你回去后派人去取吧,家里不是缺吗。”
不知道是不是给穿越者的金手指,白瓷这具身体明明是冰灵根却对畏寒的植物亲和力极高,经她之手培育的灵草灵花不但长势喜人,品质也比其他同年的好得多,就是需要白瓷日日看顾,一日不去看它都不长,实在麻烦得很。
而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自然没有时间看顾,所以产量不高,只有屋前小小的一个苗圃,还处于随时会被来哭穷的三师兄和四师姐撸秃的危险之中。
如此一来二去,白瓷种植观赏的初心都没了,干脆随心所欲起来。如今已经有三四年的时间没有往那圃里添新苗了。
所以这两年三师兄和四师姐没地方打秋风之后一直在哭穷,底下两个被认为是干吃饭不干活的亲传弟子也被赶出去自生自灭了。
林遇作为大师兄,压力应该也挺大的。
果然,一听她这话林遇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一点都不犹豫地走到桌前,翻了个干净地青花瓷茶碗放在桌上,右手拇指的指甲按在左手腕上一划,热滚滚的鲜血当即流在瓷白的胎釉上。
白瓷本想说也不必那么勇猛,咬个手指滴上一个碗底就差不多,结果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就没说出口。
反正是修仙的,这么点血很快就补回来了。
想着她又拿起绷带,给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少年包扎起伤口来,怕人多想,嘴里不忘安慰他:“我时常吃些补药,也不知是不是血里带着药性,你本就受了伤,尝了受不住也不稀奇。待会你再试试他的血,看是不是这样。不过若不是也不打紧,就算是染了怪病,慢慢治便是了。”
她话中句句维护宽慰,明明自己手上的伤还没处理,却还惦记着他刚刚没包扎完的伤口,沉时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也不想再说些惺惺作态的话,只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的侧脸点了下头。
也许她现在对他百般真诚关心,可等相处时间长了知道了他的害处,应该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弃他如敝屣吧!
所以他不可能会被她现在表现出来的虚假所蒙蔽。
“大小姐,好了。”
因为暗中催动灵气加快了血液的流速,林遇很快就接了大半碗,止住血后端了过来。
白瓷正好给沉时桀包扎完,打了个蝴蝶结收尾后把手里还剩下的绷带递了过去,又指了指簸箕里放着的药瓶,“你也包扎一下,这药粉应该还不错。”
“多谢大小姐关心。”
虽然林遇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但因着那少年不知二人身份,他还是接了过来,又拣起那青色的药瓶走回桌前坐下,装模作样地给自己包扎起伤口来。
沉时桀冷眼看着二人一来一去的互动,心口烦闷起来。
都是修真的,只割了个口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瓷接过那碗就准备让沉时桀喝了试试,一转头就见他又低了头,以为他是担心真的有什么问题,该说的话她刚刚也都说了,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只说:“你喝了试试。”
沉时桀前世最后虽然是魔修,但也不是什么茹毛饮血之人,喝白瓷的血不过是因缘巧合之下发现她的血可以疗伤,而且奇异地没有他厌恶的腥味,这会儿只闻着那淡淡的血腥味儿胃里都在翻腾,自然是下不了口,可他却没有开口拒绝。
他也想知道,到底是这个女人的血液特殊还是别的修真者的血也有这个效果。
抬头忍着恶心往碗边靠,见里头黑红的液体时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就在嘴快要贴上碗沿时,额头突然被温热的手掌抵住。
“不用试了,你没问题,是我的血有问题。”
他脸上的厌恶与抗拒那么明显,白瓷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这明显和刚刚吸她血时完全不是一种状态。
看来她这具身体还有些她不知道的秘密。
起身把碗端回林遇身边,见他还扯着绷带单手笨拙的打结,她第一次觉得掌门师兄平时老是骂他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就算不好叫她帮忙,自己用法术打一个不行吗?
想想人家也是因为她才把手划了,她把碗放回桌上,帮他把腕上滑落的布条拎起来,眼神示意他绕着布条打结。
对于她的热心林遇有些诧异。
他来宗门虽然有一百三十来年了,但其实和这位小师叔相处不多,宗门里偶尔见面也不过是师父或其他几位师叔急着要寻她吩咐他去请人而已。就算是每三年一次的下山历练她也几乎不会和他们这些弟子有过多的交流。更别提主动帮他们包扎伤口这种自降身份的事。
他之前还以为小师叔是自恃修为,心里看不起他们这些弟子,此刻知道是自己把人想错了,心里有些愧疚,手上的动作都快了些。
见他飞快地打好了一个活结,白瓷放开了手,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碗,“他没喝,乘着还热乎,你可以喝回去,别浪费了。”
她没说笑话,修真者的血里是含有灵气的,乘着还没消散真的能把消耗的灵气补回去,她听说有不少邪修专门抽干修真者的血练某种邪术提升修为,有些修为低下的小修士轻易都不敢往他们的地界经过。
然而她这话却让林遇身子一僵,心里直叹:果然师父老在他跟前说根基没伤之前小师叔如何如何一心向道都是说的实话。
怕浪费到这种程度,确实不是他们这些平庸之辈所能比的。
但是他可以拒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