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飞舟已在山门前等候，我与殷师妹前来请师叔下山。”拱手作揖，林遇一脸笑意，语气恭敬。
只是被他提及的殷红缕就没他这么好的态度了，问好的动作都有些僵硬：“请师叔下山。”
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听她语气白瓷就猜到因为自己误了时辰她心有不快，心里免不得有些尴尬，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然地点头：“掌门师兄的信我已收到，走吧！”
之后她从剑上站起，双手背在身后，从两人眼前飞过，带起的劲风直吹得人衣裙翻飞。
早已习惯了的林遇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抖了抖衣摆后看向殷红缕，道：“师妹，我们……”
也走吧！
话还没说完，红色的身影已追着白瓷而去。
把黏在脸上的头发拨开，看着远处被破开后还在翻滚的云层，林遇抖了抖袖口，叹了口气：“罢了，我自己走吧。”
一路疾行，全程不敢往下方的云层瞄上一眼，白瓷落在舟上的时候俏脸紧绷，面色还透着苍白。
所以说，她为什么不喜欢修仙？每日飞上飞下的，要人命啊！
然而她这副模样落在下方等得无聊的弟子眼中却是飘然若仙。心中猜测着这貌美的仙子是不是那传言中的琼华仙子时已然规矩地端正了站姿，只偶尔抬头偷看她一眼还以为人不知道。
这场景白瓷早已习惯，按她的身份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开口，只任由他们打量，在原地等着身后两人到场。
殷红缕比林遇快一步落地，先对着白瓷拱了下手后才迎着新晋弟子们好奇地目光解释：“我身旁这位是青岭峰白师叔，将随我们一起下山。至于此次下山的任务，由大师兄为大家解释。”
说完她往后退了一步，让刚刚落地的林遇上前。
看她急不可待退开的样子，被赶鸭子上架的林遇先对着白瓷拱手：“小师叔，此次可是与以往一样的安排？”
这话问得底下弟子也是一脸好奇。
是的，都要出发了，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己要下山干嘛。只知道若是能完成考核，回来后便有可能成为明剑宗内门弟子。
虽然自那场正魔之战后到现在包括大师兄在内统共就只有四人入了内门，但这四人之后无一不是在二十五岁之前筑基，就是与那上八宗重点培养的传人相比也不遑多让。
不然比明剑宗大的宗门多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来这种已经凋敝了的小门派？
等了一年多，为的就是这一天。平日也没少和大师兄套交情打听考核标准，只是每当谈到这个问题时他都是一笑而过，并不多言。
至于殷二师姐，在一个师弟不怕死地上前找她搭讪结果在擂台上被一剑捅出个窟窿后，无人再敢近身。
没错，要想问她这件事，请先上擂台，凡是能接她三招还站在擂台上，她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心动之人不在少数，但只要想想后来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都不能下床的某知名弟子，众人忍痛放弃了这个想法。
除他们二人之外，另两位师兄师姐自他们进门后就一直没见到人，听说是在外历练，所以无从问起。
至于考核后未进入内门的弟子，除了他们这批新入门的，剩下的人统共不到五十。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同为外门弟子，他们最开始打听的对象就是他们。
可人到好，平日里口中大言不惭地说什么爱护师弟师妹，结果一到关键问题上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半点东西也问不出来。
所以他们从接到通知后到现在还是对此次考核的内容一无所知。
这边弟子们头脑风暴着，白瓷听完了林遇的话却是一点都不带犹豫地点头。
见她如此果断林遇面上闪过一丝为难，凑到她跟前压低了声音说：“小师叔，今晨出门前三师叔和四师叔已经堵到我门前了，他们可是说了，宗门库房里已没多少灵石积存，丹药灵草也不多了，要您手下留情，别把人都弄跑了。”
宗门财政赤字了？
从那两个财迷嘴里说出来，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皱着眉思考了一下，白瓷坚定地摇头：“不行。”
对于这个结果，林遇一点都不意外，被拒绝后也不再劝说，正了正身子，看着夹板下方的弟子，面色肃穆地开口：“我知道诸位师弟妹们都很好奇此次下山的任务是什么。”
“莫桑城的王员外与宗门有旧，几日前托人传信来，说是家中近日有妖邪作祟，想请宗门相助，恰巧诸位入门已有一段时日，正好可以作为一次历练，同时进行内门弟子的选拔考核。”
底下有人嘀咕着开口：“只是凡俗界的小妖吗？”
这话一出，舟首站着的殷红缕一个冷眼看了过去，就连林遇都蹙着眉看他。
然而还不等他发话，一直作壁上观的白瓷却突然皱着眉开口：“修行最忌的便是夜郎自大，长生也不是随口说出的两个字，一朝不慎便有可能身死道消。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会死在这次历练之中？”
寻求长生的道路有多艰难？
白瓷不曾亲身体会，但来这里的这些年，所见所闻，无不告诉她这是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需要用命乃至一颗心去赌。
不怕死已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要摒弃一切的杂念与欲望，是炼心。
如果不是秉持着这样的觉悟，那只能是登仙路上的炮灰。
她语气并不凌冽，甚至带着一丝规劝的意味，那小弟子却还是被刺得脸色一白，低着头讷讷不语。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白瓷一愣，随即觉得有些好笑。
她一个精神上没有入局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全身心投入的人？
但此刻她又不能把刚刚说出去的话收回来，只闭上嘴当哑巴，面上还是一副冷面高人的模样。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林遇旁边的殷红缕在她说那番话时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只是很快就收了回去。
没人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沉重和尴尬。
林遇左看一眼板着脸的白瓷，姑奶奶一个，惹不起；右看一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殷红缕，小姑奶奶一个，还是惹不起。
最后他看向夹板下方或低头沉思，或为了不被挑出来当典型而假装沉思的十几个弟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刚刚白师叔所言不错，此次下山还请诸位师弟师妹务必做好回不来的打算，虽然只是一次试炼，但不管是白师叔还是我和殷师妹，都只是作为考核官在旁看着，这意味着不会有人帮助你们。所以如果有人没做好准备，现在就可以跳下飞舟，去辎微堂领一份退宗补贴下山。”
明剑宗的规矩，每三年招收一次弟子，全部居于外门，约莫一年后下山进行历练作为是否可以进入内门的考核，期间不会有人提供帮助，不去的可自行离山，宗门会提供一份下山的盘缠。
当然，这盘缠不是凡俗界的金银，而是修真界的修炼物资。
以上这些全部都会在弟子入门时告知他们。但不妨有人不信，毕竟还没听说过哪个宗门第一次放弟子下山就全然撒手不管的，所以每次下山前林遇都会再和他们强调一遍。
毕竟要让旁边的两个姑奶奶开口也是比较难。
听完他的话，原本就安静的人群更加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走了出来，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弟子柳青白，见过白师叔。敢问白师叔，大师兄话中所说的不会有人帮助我们是否意味着就算我们之中有人死在你们眼前也是如此？”
少女正是之前羡慕殷红缕御剑术高超的那位，此刻仰着脸看着白瓷，还带着点婴儿肥的俏脸上满是郑重。
迎着她圆滚滚的杏眼，白瓷心下叹了一句果然修仙的就没一个丑的，同样郑重地回她：“没错，就算这次你们死在王员外府中，我们也不会插手。”
“我明白了，多谢白师叔解惑。”
刚刚还一脸严肃的小丫头笑着行了个礼，乖巧地站回了原位，不时用那双骨碌碌的大眼睛看看白瓷，再看看殷红缕，偏偏中间站着的大帅哥林遇被略了过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人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白瓷倒是觉得她挺可爱的，殷红缕却是蹙起了眉，被忽略的林遇则有些心塞。
眼看白瓷说完后又闭上了嘴，林遇心知又是该他上场的时候了，看着底下已经有些骚动的弟子再次开口：“刚刚的话大家都听到了，现在有想离开的可以离开，一刻钟后飞舟就会启程，到时候就没有退路了。”
之后他转头看向白瓷，温声道：“小师叔，外面天寒，您和二师妹不如先进舱里休息一下，房间门口都挂着牌子。”
看了一眼林遇旁边一言不发的殷红缕，白瓷有些头大。
除了恐高这件事之外，每次下山最让她头疼的就是和这个二师侄待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冰山不说，其中一个还对另一个莫名的不满。
巧的是两人还都不是先天的冰山，她是伪装的，而殷红缕则是后天的。
她还记得这小姑娘刚来时也是个活泼可爱的。
彼时她刚第一次下山回来没几年，还没有负责外门弟子历练考核之事。除了隔一段时间去练剑堂划水似的指导一下底下弟子的修炼外就是在自己峰上种灵草，时不时的还以闭关的名头在洞府里一睡就是几个月，时间长起来睡个一年半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因为确实是损了根基，师兄师姐们倒是对她格外宽容。只是眼见她每次闭关出来修为都毫无长进，怕她想不开就试图让她收个徒转移一下视线。
当时在主峰大殿上初见时，她那二师侄还红了脸呢！
不过白瓷本来就没有修炼，更加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能力教弟子，自然是拒绝了。后来殷红缕就成了她二师姐清媚的关门弟子，随后就慢慢成了如今的性子。
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那里得罪了这二师侄，每次见面时都能感觉到她冰碴子似的眼神。
让她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一想到她在隔壁房间晚上都睡不好觉。
回过神来，白瓷对着林遇点头，提步下了船头，在底下弟子们的退让中走进了船舱。
殷红缕自然跟在她身后，那强烈的被注视感总让白瓷有种下一秒就会被一根冰柱从后背贯穿胸膛的错觉。
忍着别扭走到舱底，白瓷在挂着刻有“琼华”二字木牌的房门前停了下来，感觉到隔壁的殷红缕还在看着她，嘴角略微有点僵硬。
心中猜测她是否有话要说，白瓷转过身子，面上的表情仍旧淡淡的，丈着升高半垂着眼皮看她：“殷师侄可是有话要与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