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杀母夺子
晏臻就那么敞着棺盖，慢慢滑坐在沈今若身边，靠着棺材，一张一张的给她烧纸钱。
他接受了。
他接受她就这样骤然离去了。
他太想就这样撒手不管，带着她离开这里。
可他不能。
他不能。
晏臻心口疼的厉害，越想她，心越疼，心越疼，就越清醒。
江山社稷，前朝后宫，一笔一笔的烂账没有清算完，他怎配离开。
还有他们的儿子。
晏臻头一回觉得，当皇帝这么累，累的他想和沈今若一起走。
可沈今若自己干脆利落的走了，独余他在这冰冷的宫墙里，继续支撑着。
“陛下。”
茉音一身素装，走到明仪殿门口。
晏臻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茉音见状，干脆直接跪下来，给晏臻磕了个头，道:“陛下，小主死的冤枉！”
晏臻毫不意外:“朕知她死有疑。”
这几日他一直浑浑噩噩，没腾出空来处理这些事。
“进殿来说。”晏臻起身，盖上棺盖前，最后看了沈今若一眼。
明仪殿里静悄悄的，只有晏臻和茉音两人，晏臻挑了个沈今若生前最爱坐的位置，最喜欢倚着的迎枕，他坐了下来，周围依然萦绕她的气息，她的习惯。
茉音再度叩首，回禀道:“陛下，小主死于阴谋之中，背后之人杀母夺子狠毒无比，请陛下做主！”
杀母夺子？
如今皇长子，不正是在未央宫养着么。
“你将那日发生的事，细细说来。”
茉音见晏臻清醒，并肯听，她喜极而泣，立刻一字不落的把沈今若早产之事说与晏臻。
从沈今若骤然胎动，到她心衰难安，有血崩之势，再到各处求告无门，最后是盛姝公主带她进了慈宁宫，太后把章太医并另两个随行太医派了来，沈今若才生下皇长子。
晏臻听一句，心里便沉一分。
“你们手里，可有证据。”
茉音摇头:“奴婢们无能，小主骤然薨逝，昭阳宫悲痛不安，待奴婢回过神时，再取查当日的药案，已经没有任何破绽，即便是当日章太医来，他也看不出什么。而曹太医，已经跑了。”
明仪殿里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良久后，晏臻嗤声一笑，不在乎的道:“跑了就跑了吧，无妨。”
茉音不解的看向晏臻。
晏臻道:“你们主子，定然希望你们好好活下去，是么。”
“是。”
“好，”
晏臻道:“你是昭阳宫的掌事宫女，你亲自挑稳妥的人，明日起入紫宸殿。”
茉音不解:“陛下，奴婢愚笨。”
晏臻目光慢慢蓄上积攒已久的疯狂:“是谁做的，有没有证据，已经都不要紧了，今若已死，再追究这些，毫无用处。”
说着，晏臻起身，离开明仪殿。
茉音跪在原处，不解的看着晏臻的背影。
末了，一阵冷风吹进殿来，带着晏臻最后一句话。
“反正，她们都要死。”
茉音听到这句话，她吓的浑身一个激灵。
陛下这话什么意思？
他想杀谁？
还是说，他想杀了所有人，包括……皇后？
所以，现在查不查都无所谓，反正他要将她们都端了。
是这个意思吧？
茉音跌坐在地上，回味了无数遍晏臻最后一句话和语气，最后她十分笃定，他就是这个意思。
茉音按捺住怦怦跳的心脏，擦干眼泪起身。
主子已经没了，她要做的事就是打理好沈今若的身后事，然后余生，好好保护小皇子长大。
第二日一早，晏臻便去了未央宫。
刚好碰上众嫔妃给皇后请安。
众人给晏臻问安。
皇后见晏臻好转了，她十分高兴。
晏臻坐在上首，不看嫔妃，不问皇后，只一句话:“承灏呢。”
皇后和众妃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晏臻叫的是大皇子。
皇后喜道:“臣妾多谢陛下给皇长子赐名承灏。”
晏臻不发一言，看着皇后以亲生母亲的姿态谢恩，觉得十分恶心。
他就那么看着她。
皇后感到一丝尴尬，回身道:“去，去把孩子抱过来。”
丽夫人道:“大皇子早产，这些日子得以悉心照顾，是皇后娘娘的功劳。”
晏臻低头看向丽夫人，道:“有你说话的份？”
丽夫人面色一白，起身道:“臣妾知错。”
晏臻也不叫她坐，也不再和她说话，丽夫人十分尴尬的站在地中，任众妃各色目光。
这是她跟了晏臻这许多年来，晏臻第一次给她没脸，可她自问没说错什么啊，毓妃身死，皇后夜以继日的照顾她的孩子，有问题？
还是说，真的有问题？
丽夫人周身一凛，扭头看向敏妃。
敏妃给她一个眼神，轻轻摇摇头。
陛下现在听不得一点别人的话，尤其现在还得了癔症，性情更加难测，一个不妨，就是要命。
丽夫人见晏臻不理会她，她慢慢的坐回自己位置，不再多话。
很快，乳母将熟睡的孩子抱到晏臻面前。
“奴婢给陛下，皇后请安，小皇子给陛下，皇后请安。”
晏臻目光一动，有什么自眼底破冰而出，缓缓流淌着。
“朕来抱。”晏臻伸开双臂。
他是会抱孩子的，乳母也不担心晏臻会弄醒孩子，她轻轻将小小的承灏放到晏臻怀里。
晏臻低头看着只有自己小臂长的奶娃娃，他和沈今若竟有七分相似，五官酷似他的母亲，只有轮廓和额头是像晏臻的。
晏臻原本对承灏还有些排斥，他总觉得是因为生承灏才害死沈今若。
可如今儿子在怀中，他再硬的心肠，此刻也软下来。
这是他的儿子，是他的长子，他的贵子，更是他毕生最爱之人所留下的唯一骨血，他怎能不爱。
皇后见晏臻神色缓和许多，她忍不住说了些好话，道:“陛下，钦天监所言不错，承灏降生那日，天降祥瑞，昭阳宫的漫天红紫光芒自云中撒下，经久不散，承灏是护佑我峯朝的大贵之子。”
晏臻专心检查承灏有没有问题，也不接皇后的话。
下面敏妃道:“宫中许多人都见到了那日的异象，当真稀罕，只是可怜了毓妃妹妹，年纪轻轻就……”
晏臻浑身一僵，但因为是敏妃提的，他忍了忍，没说话。
皇后笑容渐消，她道:“敏妃错了，承灏是贵子不假，可他有这样不顾龙胎安危，为生长子强行喝催产药的生母，实在是孩子的可怜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