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听说临崚郡王在猎场失踪了！”
“才不是！明明是打猎时掉到了陷阱里，后来才被找见……”
“好像有人听到半夜里临崚郡王在无助地哀嚎，那声音，可瘆人了。”
“……不对吧，怎么听说临崚郡王被救出来的时候还不省人事呢？”
“管他是什么，反正人家身体好，虽然脸上挂了点儿彩，不是也没什么大事儿……”
“真是运气太好了，竟然都没折胳膊断腿……”
消息不胫而走，被传的沸沸扬扬。
猎场本就陷阱遍地，流矢窜飞，其间受个伤什么的，一点儿都不奇怪。因此，根本无人怀疑临崚郡王的事故有什么隐情，反而那些被他抢过猎物的人，都对此拍手称快。
至于临崚郡王自己，当然也不会说出真相，因为他自己也很懵，不知道怎么就从美人儿房中到了猎场的陷阱里。他暗中派人调查过，可却什么也没调查出来。他不是没怀疑过罗瑾，只是他实在无法相信一个弱女子能避过众人，一路把他运到猎场去。就是利用密道也不大可能，况且她怎么可能知道密道呢？
加之猎场上虽然陷阱不少，但也不是真的随意就能遇到一个，不然还怎么骑马狩猎？她怎么就运气那么好，一下子就遇到了，却没有掉进去，还把他丢进去？
怎么想都不可能，于是，这件事便成了悬案，叫他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中间有些微不足道的离奇事发生，总体来说，春猎还是圆满结束了。
皇帝莫凛成带着众人从行宫返回，就大张旗鼓地命人准备皇后廖氏的寿宴，宣称定要将之办得盛大隆重。届时，王公群臣，贵戚官眷，都要尽数出席。
时日过的飞速，很快就到了皇后寿宴当日。
张氏已经帮罗瑾打理好了行装，等到宴席结束后，就陪她一同启程去茵州。
今日张氏又忙活了一上午，才将罗瑾打扮好。本来张氏还要再拾掇会儿，可罗瑾以不想引人注目招惹麻烦为由，成功说服张氏不大甘心地将她打扮得低调些。
然而所谓低调，也只是将过于复杂耀眼的珠宝钗环，换成了款式相对简约但同样光华璀璨的簪钏。其他的都没变，还是靓丽精致的妆容，华丽错落的衣裙，看上去依然很显眼。
罗瑾的样貌本来就很好，只要一打扮起来，就没法不显眼。这让张氏不知如何是好，她赞同罗瑾不想过于张扬的想法，可毕竟是前去参加皇后的寿宴，不能真的打扮得太过素淡，否则很可能会被认为是对皇后的不敬，没准当场就得被言官参上一本。
罗瑾琢磨出了张氏的顾虑，也就不再纠结，赶紧安慰张氏说这样就很好，随后跟着张氏一同乘坐马车入了宫。
一进入宫门，气势滂沱的壮丽宫阙就近距离展现再了罗瑾面前。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进入皇宫，一时间被宫中雕廊画栋美轮美奂的宫阙殿阁廊道台榭惊呆了。然而，最初的新奇劲儿过去后，她马上回了神儿，景色虽美，但危机四伏。
她紧守着心中的警觉，安分守己地跟着张氏一同入席。
寿宴在明月殿举办，内里曲桥圆池菡萏满苑，水榭楼台错落有致，金凤揽月的纹饰随处可见，精致华丽，匠心独运。据说这座宫殿是前朝的某位皇帝专门为新婚皇后所造，传至今朝，本已失了以往的丽色，却又被当今陛下斥资重新修缮，才又恢复了往日风华。随后，皇帝将这金碧辉煌的明月殿赐予皇后廖氏，足见皇后廖氏确如传闻中一般极受圣宠。
内侍官高声嘹亮地传报过后，礼乐奏响，皇帝携皇后并肩缓步而来，场面肃穆威仪，庄重澎湃。
皇帝莫凛成将至而立之年，面目和善，高挑挺拔，身着一袭隆重皇袍，显得龙章凤姿。身旁的皇后与之年岁相仿，钟灵毓秀，雍容端庄，奢华的皇后服饰，随着她的前行流光溢彩。
二人于众人的揖礼山呼中，拾级而上一路走到高台上的御桌后落座。
内侍官在皇后的吩咐下，高声宣布开宴。
百官接连献上贺礼，恭祝皇后福寿绵长。
临崚郡王莫秉纹顶着还没痊愈的鼻青脸肿，兴冲冲地站出来，声称有感而发，要为皇嫂作上一首贺诗。这诗是他此前专门精心准备的，为此集合了众多名士幕僚日夜绞尽脑汁，昼夜奋笔疾书，废稿扔了成百上千篇，才终于筛选出这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贺诗，就为了能在今日的寿宴上当众宣读，大放异彩。
经帝后首肯，临崚郡王声音清亮，抑扬顿挫侃侃诵读。语罢，果然获得了满堂喝彩。临崚郡王志得意满的欣然受赏，完全不觉得受之有愧。
皇后来了兴致，命人将翰林院献上的贺诗也一并诵读，随后又点了今年的新科三鼎甲分别临场作诗以助兴。
首先是状元郎的贺诗，词句凝练，中规中矩，虽然十分朗朗上口，合辙押韵，却远不如临崚郡王的那首富丽堂皇，华彩昭然。皇后心中有些失望，但依然面不改色地斟酌着给了赏赐。
状元退下后，榜眼闵湛起身上前。他身着青色官服，镇定自若地走到高台之下，身姿修长若茂竹，俊颜凝霜若脂玉，气度卓绝，肃然而立，仿佛迎风芝兰，沐光玉树，宛如九霄仙人翩然降世。清澈的凤眸勾魂摄魄，叫周围的一众夫人贵女们心中砰砰直跳，尤其是年少的姑娘们更是双眼放光，红霞满面，垂涎欲滴，欲罢不能。口水吞咽的声音和纷纷议论，此起彼伏，久久不散。
闵湛恍若未闻，站定后恭敬揖礼，朱唇开合，清润低沉的声音流泻而过，诗成语毕。
只见宴席之上骤然鸦雀无声，众人瞠目结舌目光呆滞，手上的觥筹佳酿徒然溢出滴落，却恍若未觉。一时间好似岁月驻足，奔流停滞，人物景致都入了永恒的瑰丽境界，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不知是谁的杯盏猝然坠地，惊醒了众人。霎时，掌声如惊雷，赞赏如暴雨。雷雨交加中，闵湛岿然不动，镇定自若，面上一派风轻云淡，不卑不亢。
此诗一出，顷刻间将临崚郡王那首“惊天泣鬼”的锦绣诗作比成了陈词滥调。
临崚郡王很心痛，仿佛被万箭穿心。为了缓解这痛苦的滋味，他用力嚼着嘴里的猪蹄肉，带着一股子狠辣绝决。
皇后早就听华襄长公主赞誉过新科榜眼的才学无边，华章丽句。未曾想，今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竟然更加惊喜。于是，喜笑颜开地赐予重赏。
被其词句震惊到的皇帝也顺道凑了个趣儿，给了同等赏赐。
如此，叫闵湛意外得了双份儿厚赏。
此等惊才绝艳的俊美榜眼，有人羡煞，有人嫉妒，有人期盼将之据为己有藏起来偷偷欣赏，有人磨刀霍霍想要夜半三更叫他一命呜呼……总之，他瞬间成了宴上炙手可热的人物，善念恶意纷至沓来。
闵湛正要揖礼告退，却被临崚郡王打断了。
“臣弟十分钦佩闵编修的才学，想要敬闵编修一杯酒，还请皇兄皇嫂准允。”
帝后欣然点头，就见临崚郡王眸光一转，示意一个太监端着准备好的酒水快步上前，殷勤地将之呈到闵湛面前。
“闵编修，请！”
临崚郡王立时拿起其中一杯酒，仰首一饮而入，随后笑意满面咄咄逼人地看着闵湛，眸底深处隐隐闪着阴冷寒光，幽幽道：“莫非闵编修不想赏光……”
没等他说完，闵湛拿起剩下的那杯酒，利落地喝了个干净。
临崚郡王笑得更加春风得意，心中幸灾乐祸道，叫你抢我的风头，看你还能得瑟多久。
他转身回席，不经意地瞥了眼华襄长公主，心怀期待地落了座。
闵湛终于顺利退下后，探花顶着巨大的压力离席上前。
坐在女宾席位上的众人不禁失望摇头，纷纷觉得状元探花都不如榜眼叫人惊艳。
张氏转头看向从始至终都波澜不惊的罗瑾，低声道：“我瞧着，这位探花的诗，作得还不如你的呢，要是小瑾你是个男子，定然也能像方才那位闵编修一般……”
“婶母，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她话音未落，身边上菜的宫女忽然不慎崴脚，手中端着的热汤随之倾斜，瞬间溢出流洒到罗瑾身上。罗瑾下意识的侧身躲避，可还是沾了半身污渍。
那宫女赶忙跪地请罪，泪眼婆娑浑身颤抖，形容十分凄然可怜。
被淋成落汤鸡的罗瑾顾不得去管那宫女，赶紧起身离席，跟随其他宫女前去偏殿更衣。
汤的味道十分浓郁，如今洒了大半在她身上，仿佛将她变成了一道会移动的美味佳肴。她跟着引路的宫女左拐右拐，到了安静的寒蝉殿。由于心中警觉，她不着痕迹地迅速查看着周围的情状，可除了觉得这地方有些偏僻，倒也没瞧出其他的不对来。
她快步进入其中，换下已经被汤汁浸得变了色的衣裙，穿上了宫女递上来供她替换的那件。
整理妥当后，正要返回宴席，却发现她被锁在了殿里。
罗瑾：“……！”
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飘散过来，她眉头微皱，抬手紧紧捂住了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