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闵湛身姿颀长修清若竹,霜雪凝脂的玉面沁出一层薄汗,仿佛飘渺岚雾氤氲其上,散着粼粼辉华。他手扶窗台,翻窗而入,阔步走到罗瑾身旁,一边靠着身后的桌沿歇息,一边似笑非笑地看向她,神色中带了点儿戏谑,又带了点儿好奇。
罗瑾:“……”翻窗很好玩儿么,怎么一个个都乐此不疲?
“闵编修不在猎场,怎么到这儿来了?”
罗瑾上下打量着闵湛身上的装扮,不禁感叹这人虽然消瘦,但脸长得好,个子又高,配上这一身骑装,竟看起来风华正茂,英气卓然。倒还真是挺好看的。
此前,他一直穿着文人衣袍,看着着实有些弱不禁风。因此,她虽然也认为他样貌俊美,可身材……看上去就差强人意。现下这样,在她看来,终于顺眼多了。
“本来是在猎场,”闵湛凤眸微转,瞥了眼地上的临崚郡王,又道:“后来跟着他就到了这儿。”
罗瑾的眉目微动:“……所以你们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闵湛言简意赅道:“密道。”
罗瑾:“……!”难怪。“密道在哪儿?”
若是能将这棘手的临崚郡王顺着密道,扔回猎场,看起来也不错。
两人四目相对,都欣然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
罗瑾跟着闵湛一同抬着昏死的临崚郡王往密道口搬,心中狐疑,闵湛莫非把这盼泉行宫的格局路线全都背下来了,竟然能轻车熟路地避过往来的宫女太监,悄无声息地就到了地方。
一进入密道,罗瑾就脚下一滑,她下意识撒了手,扶住旁侧的石土墙壁,及时稳住了身形。然而,她这边撒了手,闵湛那边突然失了平衡,也不慎撒了手。只听沙袋落地一般的声音咚隆滚向深处,滚了好远才停下……
罗瑾:“……”
闵湛:“……”
两人回过神儿赶紧过去查看,还好,沙袋般滚出挺远的临崚郡王竟然没醒,就是滚得鼻青脸肿,满脸土渍。
密道很长,两人抬着重物走了很久,都累得气喘吁吁,却又不敢耽搁,只好稍微歇会儿再继续走。
“……还没到么?”罗瑾已经出了满身的汗,粘在身上很不舒坦。
“快了。”闵湛气息微喘,简单答道。
罗瑾:“……”你方才也是这么说的。
闵湛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又加了句:“这次真快了。”
罗瑾:“……”果然之前都是骗人的。
又走了一会儿,两人终于停在了一条昏暗的道口。
闵湛伸手在墙壁上按了一块儿圆润的石钮,轻响过后,天光洒入。
“这就是你跟着他进来的地方?”罗瑾用力将临崚郡王的双脚推出密道,转头扫视周围草木茂密的林地,警惕地四处观察,没发现什么动静,才放心出来。
闵湛气息不稳随口应道:“不是。”
罗瑾:“……”
她看着闵湛问:“……你没事儿吧?”
闵湛的脸色着实不太好,满头沁汗,面色苍白。罗瑾不禁担忧,这人会不会晕厥倒地。但其实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只比闵湛稍好些。
闵湛停在原地闭目缓了缓,一睁眼,正好看见向他走来的罗瑾一脚踩到了猝然塌陷下去的地面,“……!”
他猛地探身过去,及时抓住了罗瑾的手臂,用力一拽,将她拽到了身前。
罗瑾被他这么一拽,整个人顺着贯力实诚地撞到了他身上,撞得两个人一同摔倒在了草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把两人摔得都有些晕呼呼的,好有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
“……抱歉,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样?”罗瑾赶紧支起上身,抬头查看闵湛有没有一不小心被她给砸死,视线撞入他珠玑点墨的水润凤眸,竟忽地有些心跳加速,胸中咚咚作响。
一丝浅淡的红晕悄然染上了闵湛的耳郭,他不着痕迹地别过脸,淡声道:“你……太沉。”
罗瑾:“……”
她马上手脚并用地站起身,伸手将闵湛扶起来。然而才扶到一半儿,忽地察觉到远处有马蹄声正往这边来。她立时撒开手,迅速奔到临崚郡王身边,抓起他的一只脚,使出全身的力气快速将他拖到了方才那个地面塌陷处,随即用力一脚把人踢了下去。
咚地一声,临崚郡王落到了深坑里。
闵湛:“……!”
这视觉冲击力太过强大,叫他不由目瞪口呆。
罗瑾长舒一口气,走回到闵湛身边,若无其事地重新将他扶起来,道:“咱们是躲回密道中,还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闵湛快速拽回了密道。
外面的天光被重新阻隔,两人再次陷入了密道的昏暗中,一同靠在墙壁上缓解这番折腾后的疲惫不堪。
地面轻颤,隐隐能感觉到有一行人马追逐着猎物疾奔而过,丝毫未作停留,应是根本未发现那个被踹入了深坑的临崚郡王。
如此,叫他在里面多待些时候也好,省得闲着没事儿就跑来恶心人。
解决完了麻烦,罗瑾心情轻松了许多,她转头看向闵湛,问:“闵编修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出手相助?”
闵湛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今早他抢了我射到的野兔。”
罗瑾恍然道:“原来你们之间有旧怨。”
闵湛点头:“嗯,我素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罗瑾:“……”为了只野兔就这么拼命,这是睚眦必报吧。
闵湛转头看她,问:“你还记得来时路?”
罗瑾顿了下,道:“……记得。”
闵湛道:“你顺原路返回就行,我得赶回猎场了。”
他离开的时间不短,差不多该回去了,否则,万一被人发现了端倪,说不准之后要被怀疑,那可就违背他的初衷了。
看着闵湛伸手在墙壁上按了一下,就神奇地消失在一面墙壁后,罗瑾不禁狐疑,这人怎么这么了解这里的密道?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闵湛的父亲正是工部尚书,可不就是专管工程建造的,没准儿这些密道都是人家设计的……
她不再胡思乱想,顺着来时的路线返回了雁秋馆。
这一趟出去,弄得满身脏污。她悄然回屋后赶紧去了净室沐浴更衣,又将换下的衣物处理好,才放心地出来。
真没想到,她都这么躲之又躲了,竟然还是人在屋中坐,祸从窗外来。
麻烦这种东西,就好似那传说中的狗皮膏药一般,非要往人身上粘,且十分难以扯掉……然而,人家狗皮膏药好歹还是个药,还有那么点儿益处,但这麻烦却是半分益处也无,就是个彻头彻尾祸害人的玩意儿!
她无奈叹了口气,伸手从地上捡起之前看的那本闲书,顺便合上窗子,重新倚靠到卧榻上,接着之前被打断的地方,继续翻看起来。
屋室中终于又恢复了安静,只有书页翻过的沙沙声。
半晌,她正看得入神,张氏突然面色不悦地过来了。
罗瑾被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迎上去,问:“婶母这是怎么了?”
“天太热,就提前回来了。”张氏语气有些冲,坐到桌边的座椅上,手中的缠枝团扇呼呼地扇个不停。
罗瑾:“……”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张氏看了眼罗瑾放在榻上的那本闲书,问:“今日你就是看这个打发的时间?”
罗瑾走过去拿起书,摆弄着书页,道:“这书还挺有趣儿的。”
张氏倏然面露愧色,道:“还不如不将你带来,你若是留在家中,还能去踏个青参个宴什么的,总不至于如这般只能待在屋子里。”
罗瑾无所谓道:“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正好可以多睡些觉。”
张氏:“……?”
罗瑾解释道:“我今日午睡时就做了个梦,梦中有只猎场的野兔不知怎么的顺窗跳到了我房里,野兔非要带着我往外走,结果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猎场,然后这只野兔竟然自己掉到了陷阱里,摔晕了。”
张氏秀眉微皱,问:“这是什么离奇的梦?”
罗瑾马上道:“梦这个东西,离奇才有趣儿呀,若不是来了这儿,我还做不出这么离奇的来呢。”
她这话加上夸张的表情,叫张氏噗的一声笑出来,嗔怪道:“歪理。”
见张氏心情好转过来,罗瑾正要说些别的,就听张氏忿忿不平道:“刘家和吴家不求娶你是他们的损失。”
一提起这话头,张氏的话匣子好似霎时开了闸般,潮水一样汹涌而出,穷形尽相地讲述着刘家夫人和吴家夫人是如何表面温和有礼,实则却暗中嘲讽含沙射影地提到罗瑾被临崚郡王相中了的事,因而婉拒了婚事的。张氏说完这个,又是好一阵声情并茂的大肆吐槽,才终于把心中的不痛快给撒出去了。
罗瑾:“……”其实,人家当真来求娶,是真的会得不偿失。
兴许是吐出了心中的不快,张氏又来了精神,“我与你叔父商量过了,等到春猎结束后,参加完皇后寿宴,我就陪你一起去茵州,这次一定要给你定下个好人家。”
罗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