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捣蛋鬼别捣蛋
日头高照。
顾霜青昂首挺胸，面色冰寒，犹如班主任在训话。
“前不过溪，后不过树，左右不过篱笆，以后准时准点，不许迟到早退，听见了没？”
陈辞换上粗布短打，站在枯黄的杂草地里，欲哭无泪。
筑篱笆？
我是你养的坤吗？
这日子比高中生还惨。
界限一划，活动范围都没有一个教室大。
还有这一垒垒木头是怎么回事？
不到六十平的野地，想造个木屋常住？
“顾姑娘，我是人，不是家畜！”
顾霜青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从怀中掏出一本线装书，努嘴道：“喏，不是想修仙吗？这是给你的补偿，多少人拼了命都抢不到，知足吧！”
陈辞接过一看，封面白底黑字写着《阴阳道典》，顿时忍不住质问道：“修先天一炁的法门？你拿本来就该给我东西作补偿？”
吃准了我会听话？
顾霜青一副摆烂姿态。
“你爱要不要，以后也别在我面前提那三次出剑，头两次是你罪有应得，长这么大，吓着我了，第三次我试探试探，有错吗？没有。”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真晦气！
难道其他玩家也是地狱开局？
陈辞幽幽叹道：“不要白不要。”
早泄总比阳痿好，让我来品鉴一下你这个“阴阳”正不正经。
他翻开书页，一段熟悉的文字入目。
“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故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清阳发腠理，浊阴走五藏；清阳实四肢，浊阴归六府……”
这不是《黄帝内经·阴阳应象大论》里的字句吗？
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学生，陈辞一眼就认了出来，虽然后续完全不一样，但这一段可谓一模一样。
这下事情闹大了。
穿越？
古代有哪个朝代是修仙的？
正史里的记载被抹去了？
还是两个世界有不为人知的联系？
难道是两个平行世界？一个点科技，一个点玄幻？
这样倒勉强解释得通，两个世界文化发展脉络相差不大，甚至连语言都共通。
异世界可能有个周迅人，也曾大力提倡白话文。
但这就是真相吗？
疑点太多，证据太少。
脑子里一团浆糊，目前已知的信息无法支持宏大的推理。
见他神色阴晴不定，顾霜青柳眉微蹙，怪声怪气道：“怎么？入不了您的法眼？”
“阴阳人，早晚拿捏你。”
陈辞心系他处，脱口而出，霍然意识到不妙，忙不迭讪笑道：“怎么会！这是我读过最深刻的典籍，言简意深，字字珠玑，似乎参透了人生的真谛、宇宙的奥秘，生平仅见，生平仅见啊！”
顾霜青面露疑色，冷声道：“阴阳人？你想拿捏我？”
陈辞脸不红心不跳，信口胡诌：“姑娘误会了！阴阳人乃功法所系，拿捏则是一种按摩手法，代表推拿揉捏，我的意思是日后必将报答姑娘的恩情，侍奉左右。”
顾霜青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无论真假，要的就是这种服从性。
“那你开始修炼吧，别耽搁，别偷懒，不是子午时也有效果。”
陈辞接下话头，顺势道：“我恐怕做不到准时，顾姑娘，你知道吃人怪物吗？眼眶被黑色填满，由人变异而来。”
顾霜青一怔。
不能准时？
吃人怪物？
我不道啊。
另一个世界出事了？
那更得敲打敲打，不能懈怠。
“修行宜早不宜迟，悟出先天一炁与我交感，对你也有帮助，修为提升上去，解决方法自然来。至于怪物嘛，人之假造为妖，物之性灵为精，人魂不散为鬼。天地乖气，忽有非常为怪，神灵不正为邪，人心癫迷为魔，偏向异端为外道。按你的说法应当为‘魔怪’。”
‘你这小妞，引用《崆峒问答》不说出处？在蓝星是要被口诛笔伐的。’
陈辞腹诽过后，躬身行礼，坦诚道：“传道授业解惑，姑娘不顾忌我他乡客的身份，面面俱到，令人钦佩。可我却藏藏掖掖，甚至还欺骗姑娘什么等价交换，简直不当人子！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修行，争取早日交感。”
言辞恳切，感情真挚，不似做假。
但两人之间存在天然隔阂，顾霜青微微颔首后便转身搭建木屋框架去了。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陈辞毫不气馁，左右张望一眼，在养鸡场里拣选一处干净位置，就地学法。
《阴阳道典》以自醒先天炁为发端，以逆走经络为锤炼。
例如十二经脉之一的足少阴肾经，初学者需要自气穴始，过筑宾、交信，通照海、然谷，直抵涌泉。
在一次次的循环流转中壮大先天一炁，直至人体再无滞涩阻碍。
陈辞觉得自己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
他在脑海中构筑自身的血肉器官，在脑补的内视中寻悟先天一炁。
这种似有若无的炁感就像骑自行车的平衡感，一旦明悟，无论多少年过去，都不会忘。
而顾霜青之前的渡气，则像手把手教他开一遍摩托车，有用，但不够。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他沉浸在与先天炁的捉迷藏中，忘我不知岁月。
6点23。
陈辞如梦初醒，精神焕发。
凌晨的变故将他的疲倦一扫而空。
当务之急是找一把趁手的武器，栎木箸耗费心神，难以持久。
一寸长一寸强。
他把目光落在阳台的铝合金衣架上。
“嗖嗖——当当——”
栎木箸精准地捅穿了晾衣杆与支撑架的连接处。
陈辞握住两端，前后扭动彻底掰断，接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杀虫喷雾剂和打火机，用这个自制简易喷火器不断灼烧着空心圆头。
待到薄薄的金属在火舌下稍微软化，再驱动栎木箸反复斜穿，最后用刀具耐心打磨锋刃，一杆两米长的吸管头长枪便制作完成了。
另一端的圆头，本是家具的常规设计，如今正好当成枪尾后堵，防止脱手。
哪个男孩不想拥有第二杆长枪呢？
赤手空拳总归不太安心。
陈辞洗完澡换上冲锋衣和工装裤，开始网上冲浪。
四条热搜引人注目。
一、基巴斯迎来日出，太阳回归！
二、揭秘活尸生活与工作的逻辑。
三、探讨喰种的侦测范围是否局限于视听范围。
四、解剖怔魔发现与人体无异。
“叮咚！”
沈馨发来一条新消息：“南同师范大学研究生宿舍502，我知道军队的位置，来救我！”
一看就是广撒网的群发。
陈辞刚想回复，网络莫名中断，阔别19小时的红日恰巧升起。
霞光如昨，身边唯独缺少一个软糯声音。
网上寻人毫无进展，各类媒体销声匿迹，信号再度消失。
张贴启事、人力搜索等方式不得已排上日程。
“笃笃笃！”
门铃年久失修，敲门声响起。
陈辞从猫眼望去，对门的白宋立在外面，卡其色直筒裤里的双腿在打摆。
女人姣好的面容上残留着污渍，乞求道：“小辞，我知道你在，能让我进去吗？我老公变成怪物了！他凌晨两点回来做到现在，每次间隔一分钟又要，我真的不行了。”
还有这种怔魔？
这个世界太疯狂。
陈辞和白宋仅限于点头之交，主要是这个少妇太会玩了。
每次老公出差就在防盗窗上挂一条红内裤，不多时便有三个男人登门。
他在过道开门的时候，总能听见一些污言秽语。
估摸着她老公是生前被打击过，尸变后才会在那方面产生执念。
陈辞需要人手，尤其是白宋这种人，压榨起来不会有一点负担。
“怎么跑出来的？你老公力气没变大？”
白宋弱弱道：“我趁他休息，用家里的泰迪替换自己，估计他还要半小时才能完事。”
陈辞目瞪口呆。
他见过那只泰迪，是小型公犬。
默哀三秒。
陈辞揉揉脸，驱逐脑海中的想象，严肃道：“想要我收留，你得听我的，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我马上要出门，不会再回来。”
听到出门，白宋犹豫了一会。
如果可以，她更愿意待在房子里，食物不足再去冒险。
但没有男人，她活不下去，各种意义上的活不下去。
白宋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
她拉下羽绒服拉链，露出蕾丝情趣内衣，娇滴滴道：“姐姐以前挑逗那么多次都不开窍，现在想通了？那敢情好，等姐姐恢复过来，弟弟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陈辞只想作呕，这邻居脑子有点拎不清。
在末世，依附他人的下场通常好不到哪去，没危险上你，有危险你上。
许是她昨夜上网时间少，没见识到逐渐崩溃的人性。
许是她相中学生的身份，对年轻人的道德保有幻想。
横竖让陈辞捡了个便宜。
假如是白璧微瑕的沈馨，他很难迅速转变心态，产生威逼利诱的想法。
“咣当！”
防盗门打开，白宋整个人钻了进来。
她心里有些得意。
男人就是这么容易被套弄，过去一准是他放不开。
陈辞没有理会，转身整理物品。
旅行包里塞满了家中剩余的食品药品以及一些便携的生活用品。
他当前要做的是把保存游戏的u盘和传输文件的数据线拿一部分出来，装进自己的口袋。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白宋从身后贴上来，问道：“米和油怎么不装上？又是热水壶又是vr头盔，背这么多会不会太辛苦了？”
陈辞轻笑一声不辛苦，旋即抓住试图把玩一对铃铛的五姑娘，扭头道：“旅行包由你来背，想跟着，就不要做多余的事，我对脏兮兮的竹竿不感兴趣。楼下车里的食物足够两人吃上一个月，你帮我干活，我供你生活，就这么简单。”
闻言，白宋抽回手，后退半步，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这下反而把陈辞搞不会了。
咋回事？
你这动作是认真的吗？
心理落差太大，接受无能？
还是被“脏兮兮”刺激到了？
“放心，我会管住自己。”
片刻的思想斗争后，白宋回应一声，合上拉链。
人的适应能力的确强大，哪怕是没吃过苦的女人。
陈辞默默提起长枪，轻装出发。
两道开门声先后响起。
白宋估计出错，并非人不行，而是狗不行。
男人身下的景象和“减肥”有得一拼，是两种不同风格的恶心。
凝视着陈辞身后的女人，他乌黑的眼珠爆发出光彩，向前猛冲。
“嘘嘘——”
在白宋的惊呼中，陈辞吹着口哨，裤袋里的栎木箸激射而出，正中靶心。
在惯性的作用下，怔魔前倾倒地，全裸身躯占满过道。
陈辞发觉自己的心理素质比以前好了许多，危险近在咫尺还能转脑筋。
要不是左手涂着红花油，刚才真想双手持枪捅一捅。
至于吹口哨，则是早就计划好的。
兵不厌诈，主动暴露“弱点”是一名老六的基本素养。
白宋望着面前的场景，嘴巴微张，脸色发白，眼神晦暗不明。
她似乎真的成了工具，不主动说，不主动做，即使心里惊诧万分。
“走吧。”
陈辞用纸巾擦拭掉筷子上的脑浆。
他准备先去救沈馨。
师大校园距离近、地形熟，不缺打印机。
更重要的是，寻找军队是未雨绸缪，是大势所趋。
自从看见人尸双方用热武器交战，陈辞就明白，人类的未来注定是悲惨的。
百里挑一的存活率，未尸变又侥幸逃生的军队能有三万吗？
智力上的优势能弥补如此大的人数差距吗？
现代战争，不掌握军事资源，一切都是空谈。
而匆匆逃离的士兵，手里会有什么？
如果喰种不产生智慧，不主动搜寻，人类可以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活。
如果喰种产生智慧，运用各种高科技定位追踪，除非成为野人，分散在深山老林里，否则无处可躲。
这种情况下，要想摆脱被圈养的可悲命运，必须蚁合。
哪里的军队掌握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哪里的势力拥有瞬间把人变得渣都不剩的办法，就去哪里。
倘若没有人具备这样的手段，就需要一场局部战争，去抢，去夺！
核武器是最好的威慑，一颗足矣。
不是射向喰种，而是射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