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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红灯笼高高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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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追我?!”

    凹凸有致的都市丽人在街边狂奔,手提包里的口红、香水等物件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西装革履的男人神情呆滞,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看这速度,与博尔特相差无几,三十来米的距离只用了不到三秒。

    女人被扑倒在地,四肢动弹不得,上身衣物被一件件扯破。

    男人的眼珠与冷白皮肤形成强烈对比,吓得她肝胆俱裂。

    大街上行人如织,却无一人站出来制止这桩赤裸裸的罪行。

    “我有钱,我有吃的,救救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男人跨坐在女人肚皮上,如同婴儿般俯下身躯。

    吮吸、撕咬、咀嚼……

    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似乎并不稀奇,周遭人物对此无动于衷,该取钱的取钱、该采购的采购、该加油的加油……

    唯有女人声嘶力竭的惨叫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整条街道,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陈辞移开视线,忍着恶心反胃的感觉,跟上前车。

    电视里,现实中,映入眼帘的尽是漆黑眼球。

    难道除了那个女人,再没有一个正常人了吗?

    他很想撞上去救人,可惜有心无力。

    车流水泄不通,总不能下车肉搏吧?

    光说这徒手撕大衣的力量,就不是一个亚健康的现代人能应付的。

    “嘟嘟嘟!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陈辞一颗心跌落谷底。

    逃亡?变异?腹中餐?

    恍惚间,眼前的女人似乎和许卿的身影重叠。

    尤其是她身边还有个许安。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止不住地抖。

    必须先回去,不然和送死无异。

    “嘀——”

    尖锐的鸣笛声在催促。

    陈辞通过红绿灯,缓缓驶入红豆小区。

    车载电视切换到一档科普直播类综艺节目,总算看见了三个正常人。

    正被二十几人围坐分食。

    信号被掐断。

    先前街道的路人加上司机乘客,至少上百,却只剩一个正常女人,让他误以为自己拿了《我是传奇》的剧本。

    可现在看来,正常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短短八百米的路程,陈辞发现了六处相似的场景。

    一人吃多人、多人吃一人、男人吃女人、女人吃男人……

    停在九号单元楼前边的路灯旁,他没敢下车。

    有个颓唐的中年人正在给电动车充电,插好充电器后坐在皮椅上念念有词,始终不肯离开。

    陈辞控制车窗摇下一条小缝,隐约听到一些言语。

    “我要去加班,老板还没开上玛莎拉蒂,我要求福报,经理还没包养第四个人妻……”

    陈辞小心翼翼地关上车窗,吐了口唾沫,骂道:“臭工贼,早晚给你挂路灯上。”

    一路行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其他“人”大多神情麻木,脸上没有表情,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陈辞都不敢多看,恐怖谷效应太瘆人了。

    “叮咚!”

    手机传来群消息的提示音。

    辅导员沈馨在班级群里转发了一条官方推送。

    标题是《东部战区内部集结工作初步完成,百人小队驻扎金陵郊外》。

    内容离题万里,排版错乱。

    “一、活尸,饥饿时有攻击性,可与之交谈。二、喰种,混迹在活尸当中,身体潜力完全开发,生人勿近!三、怔魔,疑似精神病。以上三种皆保留生前习惯,善用工具,但智力低下,凭本能行动。”

    “此外,据笔者估算,全球80亿人口很可能仅剩8千万,望诸位珍重!”

    一则重磅消息炸不出一条潜水的鱼,想来是群里只剩两活人了。

    陈辞给许卿发消息,让她看见就回个定位过来。

    而后收拾一下心绪,开始浏览各大论坛。

    有埋怨政府不作为的,有寻找官方避难所的,有哭诉亲人尸变的……

    生人锐减,网络依旧嘈杂,在一堆负面情绪里很难找到有效信息。

    凌晨1点。

    前前后后等了三个小时,工贼终于骑着车奉献剩余价值去了。

    这期间有不少活尸上下楼。

    夫妻、母女、父子……

    陈辞躲在车里偷窥,甚至看到了张叔。

    大半年不见,他剃了个平头,面容枯槁,气色不太好。

    夜已深,整栋楼仍有三户亮着灯,大概率是活人。

    陈辞观察了一下这三户人家所在的楼层,遇到危险可以优先往那跑。

    随后蹑手蹑脚地下车,打开前备箱,取出一把崭新的随车扳手。

    租的房子在九楼,他没有选择坐电梯。

    万一断电或者故障,万一维修人员是混在活尸里喰种,到时候想跑都难。

    陈辞一级一级地拾阶而上,惟恐触发声控灯,引起活尸的注意。

    狭长的楼道里黑咕隆咚。

    陈辞总觉着一抬头或一回头,就会有个死人头出现在眼前。

    《咒怨》、《驱魔人》、《山村老尸》……

    一部部恐怖电影的情节在脑海中飘过,心中恐惧更甚。

    爬到四楼,头顶的过道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再仔细听,是钝刀切生肉,刀与肉的摩擦声。

    陈辞硬着头皮打开手机照明,血腥画面让他大脑彻底宕机。

    赤条条的人形生物靠着墙角,全身血肉模糊见不到一块完整皮肤,暴露的肌肉组织东缺一块,西缺一角,粘连着血淋淋的烂肉不断蠕动,血管汩汩地往外冒着猩红液体,流满了整条过道。

    注意到亮光,她停下菜刀剁大腿的工作,对来人说道:“能帮我刮一下后背吗?我这里有刀片。”

    听声音隐约能分辨出是个女人。

    陈辞胃里翻江倒海,把晚上吃的面条全吐了出来。

    这“活剥”的场面,满地的血浆,让他仿佛回到了第一次看《致命弯道》的时候。

    生理上的不适,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分钟后。

    见他不回应,女人重新专注于手上的活计。

    陈辞肚里空空,猫着腰,埋着头,一步一步向台阶挪去。

    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询问。

    “小帅哥,我瘦吗?”

    陈辞身体一僵,不敢出声,不敢与之对视,小鸡啄米般点头。

    他怀疑要是摇头,这怔魔会把自己片成骨架子。

    “瘦就好,瘦就好,瘦身多是一件美事。”

    伴随着女人的呓语,她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前倒塌,溅起朵朵细小血花。

    陈辞加快脚步,生怕发生异变。

    他顺利地来到九楼,紧了紧扳手,推开房门,打开大灯。

    张叔半躺在沙发上,身上的皮夹克皱巴巴的。

    纯黑的眼珠盯着茶几上的房产证,对屋内的变化没有丝毫反应。

    不是喰种。

    但这样一动不动像王八,不太正常。

    陈辞去厨房泡了碗泡面,端到客厅,问道:“张叔,怎么回来了?皮革厂的生意是姨在照看吗?”

    张念晨挺直上身,微微抬头,注视着他。

    眼睛这扇心灵的窗户,已经封死了。

    陈辞不明白面前的活尸到底是什么,外表看不出一丝情感波动,行为举止却与人无异。

    它们连动物都算不上,机器或许是比活尸更恰当的称呼,一台维护不当就会造成安全事故的机器。

    “我要卖房子,回来亲口和你说,你姨跟别人跑了。”

    听见这沙哑的嗓音,陈辞愣了一会,追询原因。

    他年初还听张念晨提过,去年厂里的效益挺不错。

    好端端的,怎么像破产一样?

    “甲状腺癌一期,肝癌二期。辞仔,你还剩四天时间找房子,对不起,叔想活着。”

    机器会道歉吗?

    陈辞忆起《黑镜》里的玩具猴子,第一次由衷地希望,活尸生前的灵魂或者说意识,只是被封印在躯体里。

    它们默默观察着外界却不能发声。

    “让你熬夜!”

    自我安慰后,陈辞笑着拍了一下张念晨的平头。

    他坐在沙发上,温和道:“叔,我有钱,你忘了?我爸妈给我留了6万块,读完大学还能剩不少。”

    本来是10万,被一些亲戚七借八借,凭白少了4万。

    拖欠的理由统一口径:大学期间代为保管,出来工作再还。

    “叔没忘,过几天帮你把钱全要回来。我这半条命往他们家一躺,不还也得还。”

    说着,张念晨突然捂嘴咳嗽了两声。

    摊开手掌一看,赫然是殷红的血水。

    怎么和丧尸电影不一样啊?

    病都治不好?

    尸变有何用?

    把人变成一个拟合过往生活习惯的提线木偶?!

    陈辞愤懑过后,顿感无力。

    24小时连轴转,令他身心俱疲。

    “辞仔,家里有吃的吗?叔饿了。”

    张念晨扭头,不顾血渍,握住他的手。

    陈辞精神一震,想抽出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牢牢钳住,骨头似乎都要被捏碎了。

    大意了!

    泡面比不上人肉?

    他之前看路上百来个活死人,没一个和喰种抢食,还以为它们对人肉不感兴趣。

    现在看来,活尸饿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向弱者挥刀是本能。

    沙发上男上加男。

    陈辞拼命挣扎,但两人气力的差距犹如小孩和成人,完全不对等。

    他左手被钳制住,右手按在活尸心口。

    张念晨上身不断下压,几乎要将他的腕关节压断。

    千钧一发之际。

    卧室抽屉里的栎木箸嗡嗡作剑鸣。

    恍若是出膛的子弹,恍若是闪瞬的流星,洞穿木板、墙壁、心脏,直直落入掌中。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血液洒落在脸上,活尸趴伏在身上。

    陈辞觉着自己踩到狗屎了。

    来之前没去搜寻武器,不仅是因为外面极度不安全,更是因为在他心里,凭空出现的栎木箸必定比匆匆忙忙找到的冷兵器好。

    可刚刚的确是自己的疏忽,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先让张叔吃饱再靠近他。

    陈辞推开张念晨,吃痛地甩着红肿手腕。

    他准备将身前的尸体藏进冰箱。

    常理的世界不复存在,将来未必不能死而复生。

    栎木箸渐渐平静下来。

    陈辞眼中忽然闪过一幅幅模糊画面,古拙苍凉却看不真切。

    点点暗芒自箸尾掠出,凝成一柄长剑虚影注入掌心。

    似是一片汪洋融通四肢百骸,似是一脉法统洞照心神寰宇,进而冲刷、洗练、联结……

    他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了许多。

    栎木箸如有灵性,在身周回旋。

    类似《银河护卫队》中勇度的哨箭,不同的是,它并非声敏材质,而是单纯依靠心念控制。

    发生什么事了?

    陈辞搞不清楚,但比较合理的猜测是误打误撞激活了新手礼包。

    他操控着栎木箸飞了一会,催动起来如臂使指,就是有些累人。

    好一阵兴奋过后。

    陈辞开始塞尸体,单手稍微有点吃力。

    幸好冰箱够大,否则他不得不做出更变态的事情。

    “张叔啊,到地方了,多和我爸妈叙叙旧,再帮我跟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说句好话,我不是什么天煞孤星,传宗接代这么重的任务我都快完成了。还有,你也别天天惦记着老婆了,虽然那娘们不是个好人,但你和她妹妹那些破事,连我都瞒不住。咱就是说啊,你这眼睛一闭,烦恼没了,等将来有机会,再眼睛一睁,快乐来了。新的世界,新的生活,多幸福。”

    陈辞一通碎碎念,冰箱里死尸的脑袋正好耷拉下来,好像在点头。

    “咻咻——轰轰——”

    屋子里的玻璃制品被震出裂纹。

    陈辞关上冷藏室的冰箱门,缓步走到窗前。

    西北角有炮火在对轰,东南边是节庆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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