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请辞回乡
殿中没有旁人，若柔见她进来，上了茶水在小桌之上，退了出去。
范典瞥了一眼那杯茶盏，跪倒在地行了大礼：“微臣给女皇请安。”
江乔乔目不转晴盯着暖炉里的暖光，轻轻的嗯了一声。
见她没有什么表情，范典趴跪在地不敢起身，他用略带沧桑的声音道：“臣教导无方，请女皇降罪。”
江乔乔很满意她现在的姿态，搓了搓烤得暖和的手，走到软榻上，将经书推开，挪过茶盏，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晾了她半晌，她才猛然惊醒般看向地上的范典：“瞧孤，近日忧心太上皇之事，总是走神。范臣快起，坐着，尝尝孤的新茶。”
范典哪敢起身，见她只字不提降罪一事，忙从袖中拿出早已写好的请辞折子，高举过头。
“微臣教女无方，妄害了性命，又冲撞太上皇国丧。请女皇降罪！”
她声音高起来，江乔乔悠悠放下茶盏，盯着她看了片刻，勾起笑“范臣在说什么性命，那男妓不是被救下了吗？”
范典闭上眼，咬了咬牙，猛得叩首在地“微臣不孝女，在国丧期间打杀良奴，取其性命，臣无颜面对女皇！微臣年老无德，请女皇革去微臣尚书一职，以敬天下！”
江乔乔淡笑着不开口，下了软榻亲自将她扶起，从她手中拿过辞官折子展开开看了两眼。她叹了一口气，神情惋惜，合上折子，对着范典指了指小桌上的茶水。
“来，尝尝。”说着，她走到烛台前，继续看着那折子。
范典不敢违抗，坐在小凳一角，手指微微颤抖着端起茶盏，捧着始终不敢喝。
“唉。”江乔乔又是一声叹息“按理说，范臣世代为官，又与永王有亲。孤理应宽仁一二。”她合上折子，抬头望天，似乎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罢罢罢，范臣也老了，该是享些清闲的时候。孤便派人亲自送你与家眷回乡吧，也算是孤对老臣的敬仰之心。”她说完，低头去看脸色灰白的范典。
范典心下一沉，本想辞了官去投靠永王，永王一脉在封地经商，他也可以凭着老臣的资历添一脚，晚年富贵自然不愁。没想到江乔乔会亲自派人押她回乡，她的家乡只是临靠边界的小小县域。她低头痛恼，几代人好不容易从那穷乡僻壤出来，如今却败在她的手里。她将茶盏握得太紧，茶水烫着她的手心。只一瞬，她便快速放下茶盏，跪地谢恩。
“孤记得范臣家乡是西垣县，不及京中繁华，倒也是个清静雅致的地方。路途遥远，范臣切记要保重身子。”江乔乔走过来，站在她跟前，声音温和带笑，听在范典的耳朵里却让他后背发汗，寒毛直立。
“臣谢恩。”
她挥了挥手，走回软榻，范典行了礼，弓着身子后退出去。
若柔进来时，只见江乔乔半坐在榻上，脸色阴沉着。她小心上前，低声道：“那公子送出京了。”
“嗯，送远些。”江乔乔捏了捏眉心，孤身而战，她只能依靠着若柔带人去寻人布置，自己苦思冥想的算计，实在心累。
若柔走到她身后，替她轻轻按揉着脑袋。
“范大人还是聪明，请辞离京，受了罚又保了命，家中数年的积蓄总是富贵。”
江乔乔哪里不知这些，只是总还是要顾及朝中的官员想法，若是她真的以国丧杀生之由重罚了范典，革职抄家太过隆重，人心必乱。让她自己请辞回乡，不许投靠永王已经是在京中最好的法子。只是这件事远比她想象的顺利。
若柔轻柔按到她的额头，低低的笑了两声。
“笑什么？”江乔乔微微仰头，闭着眼问道。
“奴才笑那范正微愚蠢。”她眼里满是嘲讽和不屑“名动京城的魁首守身如玉，怎会一夜之间改变了主意邀她留宿，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
江乔乔半睁开眼，若柔说的不假，范正微实在愚蠢。偏偏这份愚蠢是她最喜欢的，她愚蠢如猪才能让自己的一番心思没有白费。她摆了摆手，若柔收起笑容退开来。
按摩了半晌，她才觉得头脑舒服了一些，呼出一口长气，她睁开眼，定了定神：“明日永王来京，你安排妥当，别失了礼数。”
“是。”
入了夜，雪渐渐停了下来。江乔乔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摸上自己冻得冰凉的脸颊，低下头把脸埋在毛领里。
轿子停了下来，她提着衣摆下了轿。栖凝殿外早已有人候着，见她的仪仗停下，忙迎上前。
殿门前的雪像是刚被人打扫过，青石砖的路面流着融化的雪水。文枝福身行礼，引着她进了殿中。
殿中灯火通明，吕风萧裹着厚厚的衣裳正坐在暖炉前等她。见她进来，笑着迎上来。
“给女皇请安。”
江乔乔把手里的暖炉递给若柔，解开披风，抖了抖衣袖，弯腰扶起他，就着扶起的动作握住了他的手。
吕风萧哎呀一声，双手贴住她的手掌，微微皱眉“这样凉，女皇不该夜里过来的。”
“也没多少路，一直不得空陪你，定要来瞧瞧的。”江乔乔将自己的手抽回，径直走到暖炉前，伸出手暖着。
吕风萧对着文枝挥了挥手，文枝嘴角抿着笑点头，走出去不过片刻便端进来一盅热汤。放下后，快步退了出去。
江乔乔虽未抬头去看，听着声音也知道他为着自己来准备了暖汤“也不用这么费心准备。”
“夜里风冷雪重，女皇喝些暖暖身子。”吕风萧从汤盅里盛出一碗，搅动着递到她跟前。
她搓了搓暖和不少的手，接过汤，一口喝下便觉得身子都松和了许多。几口喝完，将碗放下，她拉着吕风萧坐到软榻上，左右环顾了一圈寝殿内。这里少了许多东西，前些日子吕风萧一直舍不得扔掉的婴儿用物此刻都不在屋中了。
吕风萧见她四处看着 ，苦笑一声“ 看着心烦，往日不可追，便叫人拿出去扔了。”
“嗯。”江乔乔应了一声，拍了拍他的手背。吕风萧顺势靠近她，将头轻轻枕在她的肩头。
“女皇姐姐，我们还会有孩子吗？”他声音暗哑着轻轻的问出，带着小心和委屈的音调听得江乔乔一阵心酸。
她虽未做过人母，但也多少能知道这样的打击会有多大。伸出长臂轻轻揽住他，在他脖颈上轻轻的捏了捏“会有的。”
吕风萧的头蹭了蹭，似乎释然了，长呼出一口气，笑起来“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