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惩罚
若柔走后，他忙从侧门进了府中，赶去前厅，只见范正微跪在院子里，范典扶着额满脸愁苦的靠在廊下的椅子把上。
范正微额头冒着细汗，膝盖以下的裤腿都浸湿了，头发也湿漉漉的，雪水融化顺着她的脸颊流下。也不知道跪了多少时辰，一见她这副样子，江玉良便心如绞痛，几步跑上去便将人抱在怀里，脱下自己的披风给她盖上。
他扯着范正微的手臂“快起来，这般冷的天 ，再冻坏了膝盖。”
范正微脸色发白，牙关打着颤，偷偷看了一眼没有动静的范典，身子靠向江玉良就想起身。
“跪着。”
范典冷厉的口气，让她立刻跪直了身子。江玉良的身形小，他的披风盖不住范正微的肩，她扭动这两下，唯一保暖的披风就滑了下去，偏她又不敢去捡。
“范典！”
江玉良怒吼一声，大步踏进廊里。
“你作什么！为了一个妓男 ，你这么罚你女儿！她可是你亲生的！”自己心头的宝贝被如此惩罚，江玉良再也端不出高贵的姿态，他如同一个泼夫，说着便开始扯范典的袖子。
范典被他这么一扯，更是烦躁，暴怒着甩开他，站起身。他本就身娇，被她如此大力甩开，直直跌到地上。
范典看着他 ，瞪着眼里充满了血丝 ，额头的青筋暴露着，他颤抖着手指着雪地里跪着发抖的人 “江玉良啊江玉良！你宠得好儿子！国丧百官禁娱，她偏去宠妓！女皇这几日连下了两道旨不可杀生不可杀生！那牢里除了死囚都放了！她倒好！一脚断了人性命！”
江玉良本是不服于她，此刻一听，迷茫的看向雪地里的亲女儿。
“何时……”
“阿奇的尸首还摆在家里！她母亲来寻了几遍了！”范典说完，将手一甩，气愤的唉了一声，便觉头脑发昏，脚步虚浮，朝椅子里倒了下去。
江玉良愣神“阿奇……不是微儿身边的……怎么会……”
范典扶着脑袋“阿奇是良仆，卖身契前年便到了期限！是忠心于她才留在府里，如今这便不是家宅之事！”
江玉良身子一软，瘫在地上。什么都好，平日里不是没有打死过手脚不干净的奴仆，也打发了许多勾栏瓦肆来耍浑的妓子，只是现在这两人怎么算身份都是清清白白的良民 。往日里倒罢了，给些钱打发了，如今国丧未停，又让宫中总管看见了，保不齐她会给女皇说上一嘴，到时候……
他思虑到此处，忙爬起身，脸色讨好的扑到范典 身边，揽着她的手臂“妻上，您可要为微儿打算啊！”
范典瞧了他一眼，恨恨的别过头去。
“正君……”
身后有奴仆唯唯诺诺的声音，范玉良回头瞪他“作什么！”
奴仆吓了一跳，慌忙跪下，将手里的盒子呈上。“总管说走得匆忙，未将女皇赏赐的东西交给正君，又给送了过来。”
“什么！”范典猛得站起，大步踏到奴仆面前，将他提起来，目光凶狠的问道：“宫里来人了？”
“是是……方才送了正君回府……”
范典手下一松，奴仆忙退了出去。她踉跄几步，缓缓回头，瞪大的眼里全是绝望。“谁送你回来的？”
江玉良咬着唇，楚楚可怜的低下头，他本不想在她火气大时说。
“是……女皇身边的总管……”
他话一出口，范典再也撑不住，向后退了几步，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满眼绝望的望着天，喃喃道：“完了……都完了……”
江玉良爬起来扶着她，低声道：“不然给她些银两……”
“呵呵。”范典笑了两声，轻轻拂开他的手，摆了摆手脚步沉重的踏进房中。
“妻上……”江玉良唤了一声，她却低着头拖着脚步，像一个行尸一般转进了内室。
他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已经在院里冻得没有意识的范正微，挥了挥手叫来仆人，几个人抬着她回了房间。
安置了范正微，又派人打发走了门前闹事的人。江玉良才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裳去了范典的书房。
书房内没点灯，有些昏暗，炉火也已经燃到了尽头，只剩下周围一点点的暖气。他上前去，挽袖添了新炭，眼光时不时看向背对着自己站在窗前的范典。
她佝偻着背，低着头，半晌才转过身子，不看他一眼，径直坐在书案前，提起笔。
“让下面的人收拾好行李，今晚你和微儿便离京。”
江玉良添炭的手一顿，脸色白了白，声音颤抖着：“去哪儿？”
“去寻永王。”说话间，她已经写好了东西，合上册子，站起身走出书房。
江玉良手指一松，夹子从他手中掉落，砸进炭炉里，暖炉最后一点火光暗下去，再也燃不起火星。
大殿内，江乔乔捧着佛经细细念着，她一身的孝衣穿在外面，盘腿坐在软榻上，眉眼淡淡。
不远处，跪着一个身穿朝服的女子，她小心抬头看了一眼江乔乔。江乔乔动了动腿换了个姿势，她便吓得又跪回去。
江乔乔轻咳一声，抬起眼看过去，假装吃惊“嗯？京伊还在？”
京伊冷汗连连“是。”
“孤都说过了，秉公办理就是，不必再来问孤。”她说着，低头继续看着佛经。
京伊犹豫着不肯起身，百民上状，状告吏部尚书范典欺辱良男，害其羞愤自尽，闹得满城皆知。她实在拿不定主意，这吏部尚书出了这种事，本应该是由女皇下旨查办，如今她来请示告知，女皇却让她自己在衙门里办，她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再开口，江乔乔便也不说话，盯着那行饶舌的经句看。她没想为难这人，她只是在等。等范典会不会自己来请罪，等一个打开整治朝堂的机会。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下来。京伊还是进退两难的跪着，殿里点上了灯。若柔上了茶，递到她跟前。
江乔乔抿了一口，指着地上趴跪着的人“去，给她也上一杯。”
若柔点头出去，她扭头看了看窗外，眸子幽深。看来是等不到了。
她合上经书，动了动脖子，起身下了软榻，抱着手走到京伊跟前，声音淡淡：“起来吧。”
京伊身子一低“多谢女皇。”她起身，若柔端着茶水进来。江乔乔抬抬手指向她，若柔便将茶水送到京伊跟前。她膝盖软着，接过茶水，再次礼谢，咂了咂舌，大口喝起茶水。
“此事就交由……”江乔乔顿住，沉思着，她想亲自下旨严惩，又怕是动作太大，卵覆鸟飞。
正思虑着，殿外传来通报。
“禀女皇，吏部尚书求见。”
江乔乔嘴角勾起，来了。她悠着步子走到暖炉前，伸出手烤着“让她进来吧。”，她目光看向京伊，捧着茶水的京伊忙将茶盏递还给若柔，拱手告退。
范典在门外遇见出门来的京伊，见她脚步拖着，便知道此事已经闹到了女皇跟前，还牵连了人受罚。
她理了理身上的朝服，扶了扶头顶的帽子，弓着身子踏进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