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痛哭
轿子停下来时，江乔乔已经将心神敛下。踏步进殿，见院子中几个宫人背对着她们一行人跪在积着薄雪的地上，脸上依稀还有着泪痕。她朝若柔使了个神色，若柔上前一步高喊：“女皇驾到！”
宫人纷纷转过身子行礼，她站在院中不动，却见殿门丝毫不动。若柔瞧了她一眼，咳嗽一声，提高了声音“女皇驾到！”
这次殿门立刻打开，文枝快步从里面奔出，跪倒在江乔乔脚边。
“给女皇请安。”
她低眸瞧了一眼文枝慌乱的神色，踏脚欲行，文枝身子横过来“女皇，我家郎君说多谢女皇关心，便请女皇不必进去探望，天冷路滑，女皇还请回殿歇息。”
江乔乔眉头微动，吕风萧的性子她是知道的，现在竟然躲着她不见，必然是有事儿。她绕过文枝，不顾他的阻拦，快步走到殿门。
若柔上前推门，门框动了一下没有推开，里面有人按住了门板。她还欲再推，被江乔乔抬手止住。江乔乔挥了挥手，示意她让开，自己上前一步靠近殿门。
“阿萧。”
里面的人抽泣一声，答道：“阿萧面容难看，实在不宜面君，请女皇回吧。”
江乔乔转身，扫了一眼院中里站满的人“都下去吧。”
宫人纷纷散去，只留了文枝和若柔在身边。她凑近门板，轻柔的唤着“阿萧。”
吕风萧没有回答，江乔乔清楚的听见里面压抑的抽泣声。她叹了一口气“你且先开门让孤进去，外面冷。冻着孤，你不心疼吗？”
她逗趣的说完，里面的抽泣声停了。安静了片刻，门板轻微晃荡了一下。若柔见此，忙上前去开门。
江乔乔看去，吕风萧已经不在外殿，她抬手让两人在殿外等候，自己踏进门内，关上了房门。
殿中烛光晃动，屋子里的陈设换过，变得很是简单朴素，挂的着青色纱帘也换成了纯白的。知道这是他为了祭奠逝去的孩子，她心里一阵抽痛。
内殿里，吕风萧站在窗边，一身素衣，头发散着，双手垂下，抬着头怔怔的看着窗外树枝上的残雪。
“女皇，您瞧。”他说着话，却没有回头，声音冷冷淡淡，没了平日里的活泼。他抬起手，指着桌上摆放的一个包裹。
江乔乔轻声走到他身后，附上他抬起的手“这样冷。”
她伸手要关窗，手里握着的手却突然抽离。吕风萧偏过头去快速低下，身子也缩了一下。
江乔乔暗叹一声，关上窗户，不敢靠近她。两人沉默的站着，她将目光移到刚才他指的那个包裹，上前去拿起，摸到里面是软软的布料。打开来，她的瞳孔猛得一震。
里面都是各式各样小小的衣物，各种颜色各种花色都有，还有的已经缝上了夹层，捏上去里面有上等的棉絮。看到最底下，是一双虎头小鞋，红红的鞋面，前面是可爱俏皮的老虎头，金线绣的胡须看上去很是用心。她把一只小鞋握在手里，脸上尽是悲痛。
吕风萧缩在一旁，头发散着江乔乔看不清他的脸庞，却见他身形在白衣之下十分消瘦，都快撑不起衣裳。
她放下包裹，小心走近一步。
“阿萧，是孤的错。”
这句话终于让吕风萧有了动静，他缓缓抬头，露出半张脸，消瘦见骨，往日里灵动的大眼睛凹陷下去，眼神空洞。他动了动唇“怎是……”他说着，摇了摇头“怎是女皇的错。”
江乔乔只当他现在是伤心至极，慢慢上前“若不是孤许你出宫，不遇刺客冲撞，孩子也许……也许还保得住。”其实这几日，江乔乔只要空闲，便会想起那孩子，她时常懊悔，虽然花祁言提到的药囊一事让她多有警觉，但终归是在外遇险不能及时救医才导致这些。
她眼眶微酸，一抹清泪流出，伸着想要触碰吕风萧的手也重重的垂下。一直把这事儿藏着，是大局为重，她需先思虑国事，现在一见吕风萧这副样子，看见那包裹中的小小衣物，锥心之痛便慢慢涌上。
“女皇……”吕风萧见她这般，神色一滞，猛得扑向她，身子颤抖着抱紧她。
江乔乔一把将他死死抱住，闭上眼睛。
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闻到日思夜想的味道，吕风萧唇角颤动，再也绷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孩子 ……我不该贪玩出宫让孩子受惊……都是我……”
他死死抓着江乔乔后背的衣裳，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身子瘫软在江乔乔的怀里，发这抖哭声不止。
江乔乔心随着他的哭声抽痛，死死咬着牙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手掌在吕风萧的的背上一下下的抚着。
“不怪你，不怪你。是孤让你出宫的，是孤考虑不周。”
吕风萧在她怀里拼命摇头，始终停不下来哭泣。
屋外黑夜将至，残血化成水滴，一滴滴的砸进地上的水洼，冷风忽起，吹落了树枝上最后一片残叶。若柔和文枝相互看了一眼，都低下头偷偷抹起了泪。
两人哭了一场，江乔乔才稳住了他的心神。将人带到火炉旁暖了手，又把他扶到软榻上坐下，亲自为他盖上暖被。
吕风萧眼睛始终跟随着她，一只手死死攥着她的衣袖，眼里的泪光还闪闪的。
江乔乔坐在他身边，抬手擦去他的泪痕。
“切勿再哭，伤身。”
她轻柔开口，不想吕风萧不再哭泣，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掉下来，她耐心擦去，握紧他的手。
“女皇。”吕风萧轻轻唤了一声，紧紧盯着他。
“嗯，孤在。”
“女皇。”
“孤在。”
江乔乔一声声回应着，对着他的眼睛同他对视，拇指一下下轻轻的蹭着他的手背，安抚着他。
“孩子，没了。”吕风萧颤着声音说出这句话，作势又要掉泪。
看着他已经红透了的眼眶，江乔乔叹息一声，替他继续擦泪。
“孤知道，不怪你。”
“若我没有出宫……”
江乔乔猛然想起花祁言的话，那个药囊消失不见，陈医官独自在内殿，吕风萧在马车上捂着肚子喊不适。她微微皱眉。
“阿萧。”她摸了摸吕风萧的鬓角的头发“不怪你，孩子同你我无缘，会好的。”
吕风萧泪光闪烁着看着她，咬着唇点头，一点点凑近她，将头埋在她的胸膛，肩膀抖动着，开始隐忍着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