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章 央王断意
江云彦眉头微蹙，目光幽深的望着床榻的太上皇，缓缓起身，为她重新理好被子。
“让医官过来，守好母上。”
竹影低身点头。
她到外殿，见姬央只带了一个随从正站在殿外，背对着她望着天。似乎感觉到她的靠近，姬央转过身，神色淡淡的瞧了她一眼。
“皇姑姑怎么来了？”江云彦淡笑着向她行礼，姬央却根本不理会她，从她身侧直接走进殿中，在左右打量了一番，径直往内殿去。
江云彦也不阻拦，只是朝出来的竹影使了一个眼神，竹影点点头，退出大殿。
姬央瞧着殿中没有宫人伺候，眉头紧了几分，到了寝殿，一眼便看见躺在床榻上双眼紧闭的太上皇。她停止脚步，转过头和江云彦对视上。
“为何无人在此伺候？”
江云彦不紧不慢的上前，朝她拱手：“姑姑莫怪，母上是因急血攻心才昏迷，医官嘱咐了最好不宜太多人在此打扰。”
她一番话让姬央找不到错处训斥，只好作罢。上前坐到床沿，天色渐渐黯淡，屋中光亮不佳，她低了身子凑近才看清太上皇惨白的脸。不由得脸色沉了几分：“可用过药了？”
“是，此刻医官正在后院备药。”
姬央点点头，虽与这江莫寒没有多少交情，一代天之帝王抵不过时间和衰老，终究也只能躺在这床上任人摆布，她实在有些不忍心。
她哀叹一声，直起身子，声音带着威严问道：“这事虽不该本王问，但是既然请了本王来，难免要问一句。”
江云彦微微低着身子，恭顺的站在她跟前，带着笑心：“是，姑姑想问何事？”
“来时本王也看见了宫中的布置了，这也是定数。如今你母上也这般，国事可安排妥当了？”她的眼神带着探究，江云彦眸子微动。
诏书还未找到，她自然不敢随口胡诌，只能顺着话答：“国事不该侄女过问，母上未同我说起。”
姬央深深的看着她，半晌才带着疑惑道：“是吗？”
“是。”
“罢了。”姬央瞧了她许久，见她神情伤感，姿态也是恭顺极了，便不再问。
两人正说着话，竹影带着医官走了进来。朝两人行礼，退到一旁把陈医官往上引。
“央王，彦王女，该为太上皇诊脉了。”
他说着，陈医官上前朝两人行礼。
姬央起身，侍从连忙移来一张椅子放在床旁，她坐下，示意陈医官诊脉。
陈医官放下匣子，跪到床边，布置好一切，小心的搭上太上皇的手腕。只是一摸，她瞬间收了一下手，顿了一下，又继续搭了几下。
“如何？”姬央看着他略带迟疑的动作，厉声问。
陈医官 手指都发着抖，冷汗从额间冒出，搭了两下脉才转了身子，深深低着头朝着姬央。
“回央王，太上皇好些了，只是脉象还有些紊乱。”
“是吗？”
看着姬央眯眼探究的样子，江云彦心下一惊，她要是怀疑了就会坏了自己的事，忙开口：“那真是太好了，陈医官，快快拿药来吧。”
陈医官战战兢兢的点头，却不敢起身，依旧跪在姬央脚边。姬央抬头，看了一眼江云彦，终究还是摆摆手让陈医官离开。
“本王同你母上说说话，你去吧。”她走回床沿，对江云彦挥手。江云彦行礼退下，走到门旁，又回头看了一眼，唇抿了抿。
姬央静静的坐着，冷淡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太上皇，她的气息实在太弱，看得姬央心揪起来。
“你以前说同哥哥说，只要哥哥生下皇女，这天下就是江姬两家的。可你从来没有问过哥哥和乔儿想不想要这天下……”她喃喃开口 ，像是说给昏迷的人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 你何时真心疼爱过哥哥和乔儿，哥哥身为皇正夫，依旧活得不如你那贵君 。乔儿再怎么聪慧，也得不到你真正的宠爱。她们只是你的工具，你真正爱的人犯了大错也可娇养在外 ，为了不让江云彦受困顿，你许她荣华富贵的王女……”
姬央像是陷在了回忆里，低着眸子，声音冷漠又空洞的念着。她把太上皇的被子扯下来一点，看清她整张脸，苍老如枯木，惨白如纸张。她低低的笑了 ：“现在，你召我回来，也不过是为你的好女儿铺路吧。外面都传你要立我儿为皇，我母女二人来京几日你都不见，当真当我同哥哥般傻吗 ？”
她低下身子，凑到太上皇耳边，轻声说：“江莫寒，你别想。”
天色暗下，屋内只有淡淡的月光洒进来半扇，床幔遮下阴影，她真的看不清太上皇的脸庞。外殿有烛火一点点亮起 ，宫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她听得很清楚。姬央直起身子，呆坐了半晌，起身朝外走去。
走到外殿，江云彦正站在门外，同她刚才一样，抬头看着天。听见身后的动静，她回头，月光照着她的身影，那张明暗交界的脸庞上，眼中的贪婪和狠意一览无遗。
没等她动作，姬央已经踏出门，在她身边停了一下 ，低声道：“本王明日回去。”说完，大步离开。
一切都在不言之中，她勾起的笑在浅白的月光下一点点扩大，无声的笑得张狂。 姬央此意摆明了是不会掺和楚凰易主一事， 如今没有人可以再阻碍她了。
夜半，江云彦依旧坐在床前，认真仔细的看着太上皇的脸庞，似乎要将她的面貌深深记住。方才陈医官来说，太上皇脉象已经极度虚弱，就算开始用药，也撑不过几日了。
“主子。”
江云彦没动，应了一声。竹影上前弯下腰，在她耳边道：“诏书找到了。”
她微微偏头：“让他进来吧。”
竹影直起身子，退了出去。片刻后，褚端 一人缓缓走了进来，看见在摇晃烛光中的她 ，有些纠结，站在那里不再动。
“你还是没有得到教训。”
江云彦伸出手，小心的把太上皇的头抬起，挪动了一下枕头，慢悠悠的说着。把枕头安放在舒适的位置，又轻轻的把她的头放下去，理着她的发。
褚端咬着唇，手中捧着一个金丝楠木盒，认命般的闭上眼，缓缓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