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素未谋面的孩子
夜已经深了，宫中四下安静，只有当值的侍卫还在巡夜，整齐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回响。
江乔乔进了书房，让若柔在外候着，自己进去，关上了门。
屋内点着蜡烛，拉长了她的身影。
她凭着记忆在书架上翻找着自己放置的史书，越是心急记忆越是混乱，找了好半晌才找到。
拿过一盏烛台放在桌上，她打开书册，翻到记录后宫之事的地方，细细看过每个人的名字。在摇晃的烛火中细眯着眼，终于找到了乐仲司的名字，及其记在他名下的一个名字。
江姝君，大皇女，夭折。
三个字眼清清楚楚的落进她的眼里，让她捏着书页的手一抖。急忙再次看去 ，想找到一些关于这个孩子的记载，可惜什么也没有。空白的一段书页，好似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
她跌坐在椅子上，突然想起今日白天时的事情。
自己为了讨有了身孕的吕风萧欢心，让他似戏子一般为众人弹琴。若是旁也就罢了，偏偏是个有了身孕的，偏偏是有着身孕恃宠而骄的吕风萧。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明明知道吕风萧恃宠而骄还是纵容，总觉得他只是一时忘性，不想就是自己的纵容，伤了乐仲司的痛处。
江乔乔合上书，懊悔的闭上眼。虽说与乐仲司关系淡淡的，但终究是她的人，她也想他可以好好的，无趣些过着日子也好。
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他们。虽然是江彻乔惹出来的事情，但是现在自己就是她，若是不能平息这些事情，深受其苦的也只会是自己。
沉思了许久，她才失魂一般的打开殿门。
“回宫。”
闹了这么一出，满宫都知道了乐仲司寻死一事，那些谣言纷纷四起，都在猜测着他为何寻死。有人说是受了辱，有人说是因为见吕风萧怀孕，想起当年之事所以想不开，甚至还说是他得罪了女皇要被打入冷宫，接受不了才自缢。
江乔乔昨夜睡得不安稳，早朝时总是感觉乏力，好不容易下了朝，正想歇息片刻，回宫路上就碰见了奇霜。
她淡笑着行礼，江乔乔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轿子正要前行，奇霜便开口道：“女皇，太上皇召您过去。”
江乔乔眉心一动，点点头。轿子转了个方向，向着坤慈殿去了。
她踏进坤慈殿，就见太上皇正在看书。她坐在软榻上，眯着眼看着，看得极慢。
江乔乔轻声上前，跪地问安。
“母上安好。”
太上皇依旧眯着眼细细的看书，不瞧她一眼，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抬手指了指对面，示意她坐下。
江乔乔微微低着身恭敬的坐下，手上乖顺的放在膝上。
读完一页，太上皇放下书本，眨了眨眼，叹了一口气。
“老了，眼睛不中用了。”
“母上威严依旧，怎言衰老。”江乔乔说着好话，淡淡笑着。
太上皇瞧了她一眼，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
“听说，昨日乐郎君自缢了？”
江乔乔心头一惊，微微低下头回道：“是。”
“人没事儿吧？”太上皇端过茶盏喝了一口，瞧着她。
“救得及时，并无大碍。只是不知为何，至今还未苏醒。”
太上皇放下茶盏，叹了一口气，惋惜道：“多好一孩子，想不开啊。”
说着拿眼扫了她一下，声音严厉起来：“说到底，是你这个妻君的不是。那件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你还在同他置气，伤了身子，还……”
她话没说完，又瞧她一眼。
“吕郎君胎可安好？”
江乔乔一直微微垂着头听训，忙答道：“一切安好。”
“安好便好，别再有那些事发生。”
那些事 ？江乔乔头抬了一下，不解的看过去。
太上皇却没瞧她，只是叹息着继续开口：“你年纪也不小了，登基四年一个孩子也没有。现在有了一个，是男是女还未可知。你要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后宫中那么多郎君，早些有上几个女儿，不好吗？”
她话说得含糊，江乔乔也知道不能得到什么信息，只得又低下头听着训话。
“女儿知道了。”
太上皇又拿起那本书册，翻过一页道：“你去吧，好生让吕郎君安胎。”
江乔乔一愣，眉头轻轻皱起。
太上皇每次找她训话都极快，她知道太上皇不怎么疼爱，却每每都有一种她们之间只有国家利益的感觉，毫无亲情。
见她愣着，太上皇不满的挥挥手，催促着她离开。
江乔乔起身，行了礼转身出去。
若柔好似知道会这般快一般，轿子都没走，一直备在殿外。见她出来，忙上前两步要去让轿夫压轿。
江乔乔抬手打断她。
她想走走，怎么也想不通一些事情，走一会儿透透气也是好的。
若柔挥退了轿辇，同她一起步行。
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竟然到了后花园。
正值深秋，树叶落了一地，树干都干枯了。她抬眼看见不远处几棵桂花长得极好，泛着阵阵香气，抬脚往那边园子里去。
桂花树被一道院墙隔开，墙中间开了石洞门，把树与花分开来。
她挥手让跟着的宫人都停下，只带着若柔朝门去。却在院墙下听见几个宫人交谈的声音，正想着是不是他们在偷懒，突然听见乐仲司的名字。
他们在谈论乐仲司。
若柔一惊，要进院内斥责，江乔乔抬手揽住她，她只得退下不敢出声。
“哎哟，你是没瞧见，八尺长的白绸，挂在房梁上。一进门就瞧着挂着荡啊荡，吓死个人了！”
“ 有没有那么夸张？怕是你添油加醋吧。”
“嘿！我亲眼看见的，我那日去他们殿送炭火。”
三个声音正聊得火热，丝毫没有注意到院墙外有人在听。
“有什么想不开的，金尊玉贵的养着。”
一个年老些的声音响起，拉长了腔调低声道：“你知道什么呀！这乐郎君两年前进来的，来的时候那是独占恩宠啊！没三个月就有了，生了一个胖乎乎的女娃娃……”
“啊？我怎么不知道呢？都未曾见过。”
那个声音怪叫一声，继续道：“你当然没听过了，你才进宫几个月呀。女皇不让提，谁提一句就得被丢出宫去。”
“这是为何？”
“我听说啊，当年乐郎君恃宠而骄，欺辱了范郎君，那范郎君是谁啊？太上皇作靠山，家里又是爵位，自然要闹起来的。女皇被闹得没办法，罚她禁足，连同孩子一道关在殿里。那孩子才两个月，发烧烧起来，治不及时，就没了。”
“啊！这禁足不能请医官吗？”
“你也不想想他得罪的是谁？我还听说，就是范郎君打点人不许去……”
他们后面声音压得越来越低，江乔乔却把事情都听了个明白。她的脸色跟着越来越阴沉，浑身带着冷气。
若柔早已焦急万分，恨不得马上上前狠狠责罚这群不懂事的奴才。她看了看四周，脚下有一块石块。她假装移动位置，攒劲踢了一下石块。
石块滚到一旁，发出声响，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江乔乔也从震惊中回了神，转头看她。
若柔低着头装作无事发生。
“去吧。”
她轻轻开口，示意若柔进去。
若柔抬头，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些多嘴多舌的人，她方才就忍不住想教训一番。朝候在远处的宫人招招手，立即有五六个宫人朝这边走来。
江乔乔看着也不阻止，这样也好，话太多的人留着终究是祸害。
她负着手抬脚往回走去，不想过问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