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相逢,天衍双枪
原来潘师正与灵远二人从澡堂出来后,潘师正忽想起一事,跺了跺脚,懊恼叫道:“糟了,忘了与叶姑娘约好在哪碰面了!”
灵远在一旁鄙夷道:“就你那榆木脑袋,能记得什么?”
潘师正道:“哦?你既然这般说,想必你早已与叶姑娘约好会合之处了?”
灵远道:“那倒没有。”
潘师正道:“那你在这放什么鸟屁?”
灵远道:“我虽未与叶姑娘约定俗成,不过既然未约,大不了先回村庄便是。叶姑娘寻我们不见,自然也能想到回村庄再说。堂堂开皇四奇茅山上清宗师王远知座下弟子,连这粗浅的道理都百思不得其解么?”
潘师正怒视灵远,一时哑口无言。可心中又是老大个不服,便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张符箓,心道:“臭秃驴倒是巧舌如簧,我先炸你个稀巴烂再自己回村庄。”
灵远先前也曾见识过潘师正怀中张张符箓的威力,一时警觉,右掌缓缓抬起,立在胸前,道:“你待怎样?”,意欲观其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便要施展施展这新学的诸相心拳。
二人剑拔弩张之际。杨英突然出现,招呼他二人道:“哟!道长,师父,你们洗完澡啦!你们站人家店门口做什么呢?”心里却道:这二人能安稳地从澡堂之中走出,当真令人匪夷所思,也是万幸。不过他们为何在人家店门口摆着架势?
潘师正见杨英空手走来,心下疑惑,收起符箓道:“杨兄弟,你不是给前辈送药去了么?这一来一回有好几公里,怎恁快回来了?”
杨英笑道:“并没有,我抓完了药,走在街上,恰好遇见叶姑娘从一间客栈走出来。原来她早已梳洗完毕,于是主动说起要帮我送药,让我过来这儿找你们。”
灵远收起右掌道:“我们确是洗好了出来的,杨兄弟,那我二人在这儿等你?”
杨英思索片刻,四处望了望,道:“倒也不必麻烦,站在这儿干等未免太无聊烦闷,我洗着也不顺心。”指了指左后方道:“我看那儿好像有家饭店,劳烦道长跟师父先去那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我随后就来。”
灵远点头道:“如此甚好。”随后与潘师正往那家饭店走去。
饭菜一上桌,灵远便张牙舞爪吃了起来,潘师正在一旁瞥见,顿觉他吃相十分难看,有伤大雅,道:“饿死鬼投胎么,我又不跟你抢。”
原来前些日子都是由裴大有清晨起来,到附近采果狩猎,为大家准备早饭。今儿早他却因身受重伤迟迟未醒,故无力烧饭。加之是灵远一人搀扶着裴大有自山上一路走到村庄,体力消耗了大半,此刻早已饿得不行,潘师正在一旁说话也似未曾听见,只顾着自己一人狼吞虎咽。
潘师正见他不理自己,觉着他当真是要饿昏了,摇了摇头,拿起一块馒头,就着青菜吃了起来。
正吃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句话:“哟,这真是做贼的遇见截路的————赶巧了。潘兄,别来无恙啊。”
潘师正一惊,却并未回头,只是心道:“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还有这歇后语莫非是他?杀千刀的,在这般偏远的小镇,也能遇见这煞星么?”
只听那人又道:“潘兄,怎地剃头匠发火————置之不理啊,你就是这么对待我这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么?不过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兄弟二人只是来此地捉拿一名朝廷要犯,不曾想先遇到了潘兄。潘兄,我手下的人追你可是追得好苦啊,如今此地遇见,也是缘份,不如就跟我们乖乖走一趟吧?”
潘师正仍是不理睬他,自顾地吃着饭菜。
那人又道:“唉,潘兄啊,小弟我费了这么多口舌,潘兄怎么还是不肯看我一眼呀,啊这,莫不是小弟我眼花,让这长脚蚁叮木脑壳 ——— 认错人了?不能吧,潘兄眉清目秀,仪表堂堂,小弟万万不能认错。唉,我还是起身看看吧。”
只见潘师正身后走来一人,约二十岁年纪,五官轮廓分明,线条硬朗,双目明亮深邃,手持一杆银枪,枪身雕着细纹,流光莹莹生辉,枪头闪着寒光,令人生畏。
那人看清潘师正的脸后,道:“哎呦,这般丰神俊逸、玉树临风,不是潘兄是谁!”
潘师正脸上登时显现出了不耐烦,筷子一丢,斥道:“杨逸风,你哔哔叭叭的有完没完?”
杨逸风不以为怒,仍是笑嘻嘻道:“潘兄啊,我们俩这是擀面杖发霉————好久不见面了啊。我倒是想同潘兄你叙叙旧,可是军令如山,唉!咱这些当兵的也不容易,并非是我想捉你回去,一切都只是奉命行事。将军若叫我往东,我敢往西么?将军若叫我上刀山,我敢下火海么?所以潘兄啊,切莫教我为难,可否有劳潘兄大驾,跟我们回一趟天衍府?”
潘师正都不拿正眼看他,只冷冷道:“倘若我偏偏不跟你回去呢?”
杨逸风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听他所言仍是抗拒之意,眸子里蓦地射出一道精光,手中那杆银枪无声无息地朝着潘师正的门面刺去!
他自信这一枪出其不意,却仍被潘师正侧身闪避。
原来潘师正对他为人行事是知根知底,因此早有防备。
杨逸风眉头一皱,立即手腕翻转,变刺为扫,将银枪往潘师正的胸口挥去。
潘师正此时坐在椅上,身法施展不便,杨逸风此刻又近乎贴身袭击,潘师正顿感闪躲已来不及,忙伸出小臂格挡。
怎料杨逸风这一枪力道甚是凶猛,潘师正中招后登时往后飞去,撞烂了身后桌椅,“哗啦啦”散落了一地的木片。
饭店里的其他客人见状,都纷纷喊叫着逃了出去。
杨逸风笑嘻嘻道:“潘兄这不是疤瘌眼儿照镜子————自找难看么?”
潘师正起身后,满脸怒色,顿感小臂隐隐作痛。随后突然伸手入怀。
杨逸风早些时候曾与他打过交道,见他伸手入怀,是要取出符箓。他深知这符箓的厉害,心道:“可不能让你占了优势。”立即抢出一步踏出,挺枪刺向他咽喉。
这一枪光明正大,不比先前悄无声息的偷袭。因此是奇快无比,如蛟龙出海一般,气吞山河。
潘师正又是侧身巧妙躲开,随即施展起了星河漫步,与杨逸风交斗起来。
只见两人的身影交错纷飞,迅捷不已。潘师正反应敏捷,步法飘逸灵动,双掌如蝴蝶飞舞一般,频频拍出。
杨逸风枪法迅捷凌厉,霸道刚猛,亦是不遑多让。堪堪斗了数十招,愣是不分上下。
潘师正无心与杨逸风打斗,只想速战速决,接招进招间。瞥见灵远仍在自顾自地吃饭,心中有气,开口骂道:“臭秃驴子吃够了没有,赶紧跟老子一起把这狗皮膏药摘了!”
灵远抬起头悠悠道:“他这狗皮膏药贴的是你,与我无关,小和尚吃完了饭,要先打道回府喽!”说罢起身便要走。却被另一柄银枪横在身前,一人年纪与杨逸风相当,正手持那杆银枪拦住灵远去路。原来是杨逸风的同伙。
只见他容貌憨厚而朴实,双眼明亮温和,鼻梁高耸挺拔,眉毛浓密且微微向下倾斜,显出沉稳坚毅之象。
灵远道:“这位兄弟,我与你素不相识,我与那道长也并无瓜葛,你这会拦着我,是什么意思?”
那人凝视他片刻,口中突然冒出两个字:“灵远。”
灵远听见自己的名字一怔,诧异不已,心想:“他怎么会知道我名字?我跟他”想到一半,却见那人突然挺枪刺来。灵远虽然疑惑,当下也来不及思考,于是暂先凝神迎战,施展起了诸相心拳。虽说这诸相心拳是灵远昨夜刚学的拳法,但他天资聪敏,内功根柢不错。又是当代武学巅峰裴大有所授武功,因此使起拳来,倒也无笨拙痕迹。
四人的武功不相伯仲,此番交斗平分秋色。又过了数十招,潘师正无心再战,对灵远大声叫道:“秃驴!跑!”说罢施展起星河漫步,向后猛撤出一大步,跳出了杨逸风的银枪罩出的影笼,往店外跑去。
灵远的诸相心拳擅长贴身短打,正是枪法的克星。此时躲开那人的一枪后,灵远欺到对方跟前,右掌当胸施礼,随后化掌为拳,朝那人胸口轰然击出。
灵远初学此拳,还未曾下功夫苦练,只在心中默演招式已数百遍。此时虽然化拳出拳间仍是生硬,不过凭他自身的内功加持,却也是颇具威力。只听“呯”地一声,那人中拳往后飞去。灵远见杨逸风不理同伙,挺枪接了上来,当即拔腿就跑。出了饭店,看到潘师正早在数丈之外奔走,赶紧施展起了轻功追了上去。
跑了一阵,二人在一段土坡之上停下了脚步,都是气喘吁吁。暂缓片刻,灵远望向身后,已然不见方才那二人身影,于是问道:“刚刚那两个是什么人?”
潘师正道:“他们是天衍府的人,掌京城治安的。别看这两个人傻不拉叽的,他们可是天衍府中的高手,号称‘天衍双枪’。那个话多的叫杨逸风,早些时候跟我交过手,难缠得很。那个话少的叫作宇文思远,武功亦是不弱。这两人都是得了当代枪神的真传,小觑不得。”
灵远道:“那他们追你作什么?莫不是你这牛鼻子犯什么事儿了?”
潘师正道:“放屁!我能犯什么事儿!先前在那花船之上,叶姑娘没跟你说么?茅山上清派被牵扯进了一桩连环命案,天衍府派大队人马前来问罪。我茅山上清一向作风正派,且甚得皇帝尊崇,岂是他们说搜查就搜查的?后来我偷偷下山调查此事,却被天衍府的军人一路追击,认定我畏罪潜逃,要捉我回去。就是那晚在云烟客栈附近的树林里,被我打晕的那两人了。”
灵远又问道:“原来就是他们。对了,方才那个宇文思远怎会认得我?”
潘师正叫道:“我怎么知道!”话音刚落,隐隐瞧见灵远身后不远处,有两道人影朝这奔来,所施展的轻功,不亚于潘师正和灵远。正是杨逸风二人。
潘师正叫苦不迭,骂道:“这两张狗皮膏药,要跟到什么时候!走了秃驴!”
跑了约有半个时辰,潘师正看到前方山路的一处平地之上,起了一个小摊,卖着酒水糕点,旁边搭了一个凉棚,底下摆了几张桌椅。便走过去向店家问道:“你这除了酒,可还有其他水?”
那店家道:“有的有的,我这有干净的山泉,二位客官要来几碗么?”
潘师正道:“可以,给我二人各来个三大碗吧。”说罢在一张空桌旁坐下。
灵远站在一旁,往来路望了一阵,未见到杨逸风二人的身影,也过来坐了。
二人奔跑数里,早已是筋疲力尽,口渴难耐。山泉既上,此刻都是咕噜咕噜地将凛冽的山泉灌下,顿觉口中、喉间、肚里是一阵清凉,沁人心脾。随后又各自要了三碗。
六碗喝下,二人都感觉畅快无比,潘师正正自回味方才喝下的山泉,却见来路的不远处,杨逸风和宇文思远徐徐走来。潘师正六碗水在肚,此时也无心要跑。只见杨逸风也向店家要了一共十碗山泉,随后招呼宇文思远一起来到潘师正二人的隔壁空桌坐下了。
杨逸风一边喘气,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潘师正,道:“二位仁兄真是脚底抹了油————溜得飞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