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残虐，创巨痛深
叶晓枫问道：“前辈！您醒啦，身上伤势如何了？”
李羡鱼顾虑到裴大有方才将他的少年往事娓娓道来，着实费了不少力气，此刻怕是有些劳累，因此忙替他说道：“前辈现下已无大碍，就等着你手中这几味药来敷治伤口了。”
叶晓枫听见裴大有此时已然无性命之忧，心里一块大石总算落下。手中药包递给了李羡鱼，笑道：“那就劳烦李公子了”。转头却看见宇文蓝珈双眼泛红，急切问道：“妹子你怎么了，这是刚哭过么？”随即又向李羡鱼问道：“李公子，你欺负她了？”
李羡鱼见她也来责问自己，不禁看向裴大有，面露为难委屈之状，盼其为他解围。
裴大有不禁哈哈一笑，道：“不打紧，不打紧，女娃儿只是太担心俺，因俺受伤，她觉得对俺不起。”转头对宇文蓝珈道：“咱们都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人了，救你是理所应当。若是有一天俺也蒙难了，女娃儿你救我不救？”
宇文蓝珈当即点头道：“前辈就算在天涯海角，我也要去救！”
裴大有道：“这就是了，女娃儿莫再愧疚自责。若你以后也因为救我而受了伤，难不成我也得在旁边哭哭啼啼么？更何况如今我已醒转，早就什么事都没有啦。”
宇文蓝珈点了点头，面露欣喜之色。
裴大有见她似乎心结已开，也露出微笑。随后见叶晓枫似乎是独自一人进门，问道：“小和尚他们呢？没跟你一起么？”
叶晓枫答道：“是的，前辈，他们三人在附近小镇里的一家澡堂洗澡去了，洗完澡多半还要再找个饭店填填肚子，吃完应该就要回来了。”
裴大有叹道：“真是辛苦你们啦！”
原来那时杨英走后，叶晓枫三人正欲踏入“青云浴院”大门，却被走来的浴童告知此乃专为男子提供的浴池，女子不可进入。
潘师正当即叫道：“岂有此理!这什么破鸟店，还分什么男女？”说罢便要伸手打那浴童。
灵远在一旁摇摇头，叹道：“真是粗鄙行径。”
叶晓枫忙拉住潘师正道：“道长休怒，各店有各店的规矩。道长就先跟灵远师父进去吧，我去附近找家客栈就是。”
他二人进去后，叶晓枫便独自一人在小镇里转了一会，买了套新衣，又到一家客栈的房间内梳洗一番后，神清气爽出了客栈。却遇见杨英此时正提着药包经过，叶晓枫忙上前叫住，问道：“杨公子，你已抓完了药是么？”
杨英回头见是叶晓枫，略微诧异，道：“是啊，现在正要赶回去为前辈送药，怎地叶姑娘独自从这客栈走出，灵远师父跟潘道长呢？”
叶晓枫道：“那青云浴院不接女客，我让他二人先进去了，我自己找到这间客栈梳洗了一番。”
杨英骂道：“岂有此理!什么破店，还分男女？”
叶晓枫一怔：怎地他跟潘道长一个反应？又道：“正好我已洗完，你且先去青云浴院那与师父道长他们汇合去吧，万一如你所说，他们二人要一言不合真就要在澡堂里打了起来，那不是无端给店家添了麻烦么。这药就由我来送去给前辈吧。”
杨英想了一想，没什么不妥，便将药包递给了叶晓枫，道：“那就有劳叶姑娘了。”随后便往青云浴院的方向走去。
现下没有旁人，叶晓枫想问清楚心中之事，于是叫道：“杨公子！”
杨英回过头来，道：“叶姑娘还有什么事么？”
叶晓枫却不知为何问不出口，摇摇头道：“也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此时叶晓枫坐在院子门口，望着前方的松林出神。忽见李羡鱼从房内一边擦手一边走出，于是问道：“李公子，前辈怎么样了？”
李公子走到她旁边坐下，如释重负一般地点头道：“药草已经给前辈敷上了，他此刻正安稳地睡着呢。以前辈的体质，我估计他一觉起来就可痊愈了。”
叶晓枫笑了笑，又继续望向那片松林，呆了半晌，突然开口问道：“李公子，你可觉得那天杨公子跟蓝珈妹子从林间出来后有什么异样么？”
李羡鱼一脸茫然，回道：“叶姑娘说的是哪天？”
叶晓枫道：“嗯就是我与李公子里在树林间接应前辈他们的那天，当时墨公子也在一旁的。”
李羡鱼恍然大悟，道：“噢，那天啊。我觉得那天他们两个并未有何不对劲之处啊。阿英他怎么了么？”
叶晓枫摇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总觉得他们二人从林间出来后都是神色异常，好似发生了什么争吵。”
李羡鱼道：“阿英此人一向是阴晴不定，有时候快人快语，豪爽大度，有时候却是冷冰冰的，不愿与旁人说话，我都习惯啦。”
叶晓枫道：“是么。”随即想起一事，道：“李公子，恕我冒昧，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李羡鱼见她行事一向豪爽果决，落落大方。此刻却略失往日直率，怕是兹事体大，于是正色道：“姑娘请问。”
叶晓枫道：“那时花船爆炸后，我们跳到海里逃生，侥幸在附近发现了那座孤岛。我们几人上岸后围坐在火堆前谈论。我想问问李公子，为何当杨公子提到鬼药郎三个字时，李公子你会脸色大变呢？”
李羡鱼呆了一呆，不曾想那日惊恐的神色竟被叶晓枫所捕捉。又不曾想她此时竟会当面询问。
毛骨悚然的往事涌上心间，此时虽清风习习，李羡鱼额头上却不断渗出细小的汗珠，眉眼之间闪过一丝惊恐，身子不住地颤抖。
这下可轮到叶晓枫怔住了，时至今日，鬼药郎三个字仍可令他作出如此强烈的反应，当中必然发生了极其可怖之事，忙道：“李公子，确是我冒昧了，权当我没问，好么？”
李羡鱼猛烈地摇了摇头，好像清醒了些，道：“不碍事。不瞒你说，叶姑娘，我早些时候，曾遭此人毒手。
叶晓枫“啊”地一声轻呼。
李羡鱼续道：“他虽然只是个七八岁的孩童，可心肠却如蛇蝎一般歹毒。也不知他师从于何人，对于这用毒之道，可以说是精湛纯熟。不论蛊毒药毒，施展起来都是驾轻就熟。大概两年前吧，我为歹人所擒后，他们叫这小孩对我施以毒手他他以钢针浸泡自己研制的剧毒，找准我身上最让人痛苦的穴位刺去，每次一针就如死过去一般足足刺了五针！不但如此，体内钢针的毒性一发，身上的痛楚登时放大了万倍。我当时只想咬舌自尽，可这钢针所浸之毒，让我连咬舌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叶晓枫不忍心再看他如此痛苦地回忆着往事，一时歉疚，忙打断道：“好了，李公子，要不别说了吧！”
李羡鱼右手一摆，续道：“万幸我族人及时赶来救我。虽然未将那伙歹人抓住，至少也将我活着带了回去，只是那时我早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好在我族人之中，有位妙手神医，经他手医治了半个多月，这才将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我由此捡回了一条命。”
这段炼狱般的经历讲完，李羡鱼早已是大汗淋漓。
叶晓枫此刻却是又惊又怒：究竟是有多大的仇恨，才想要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此荼毒残害？又问道：“那伙歹人为何要将李公子掳去？为何又要对李公子这般严刑拷打？”
李羡鱼摇头道：“也不知是不是那钢针所浸之毒有抹去记忆之效，他们为何掳我拷问我，我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稍稍冷静了会，他道：“叶姑娘，你会何会突然问起此事？”
叶晓枫当下歉然道：“我并非有意勾起你这段往事”
李羡鱼打断道：“没事，叶姑娘，该面对的总是得面对。如今我能鼓起勇气将这回忆叙述出来，还得多谢叶姑娘。说到底，我还是挺想知道究竟是何等歹人，要对我下如此毒手。”
李羡鱼沉默片刻后，道：“噢，叶姑娘你继续说吧。”
叶晓枫点点头，续道：“李公子应该还记得先前我提到出现在北方一带的连环命案吧？在那几起命案之中，有个高官是身中奇毒而死。我北镇星教的山脚之下，也住着一位神医，经他分析，那高官所中之毒，毒性药理极为复杂，认为施毒者是一个叫作鬼要来的小孩在岛上时候我回忆此事，无意间想到会不会是那位神医记错了名字。或许这鬼要来与这鬼药郎其实就是同一人所为啊！”叶晓枫似是想起了什么，惊叫了一声。
李羡鱼道：“怎么了，叶姑娘，何事让你如此惊叹？”
叶晓枫道：“那位神医也说过，正是他曾救治过他的一位族人，因此才下了判断说施毒者或许是个小孩莫非那族人说的就是你？”
李羡鱼惊道：“那神医可是叫作李青囊？！”
叶晓枫道：“正是！”
李羡鱼道：“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么。叶姑娘，李伯父他如今可还好么？”
叶晓枫道：“他现在在医巫闾山的山脚下隐居，不时为当地的村民诊脉看病，在当地颇有声望呢。”
李羡鱼点了点头，喃喃道：“许久未见到李伯父了，得找个时间看望看望他才是。”突然又摇了摇头，背上莫名生出了一股寒意。只见他“腾”地一声站起身来，嘴里不住念叨：“那张纸条…毒去我来阿英！难道阿英他！”
叶晓枫道：“李公子，这正是我所担忧之事，我始终在想，这四字的意思会不会是，如果你身上的毒解去了，我便再来找你？杨公子他在花船之时，会不会已经被那鬼药郎下毒了？”
此时杨英正背着包袱，提着一个饭盒而来。
李羡鱼见到杨英，忙冲上去摸了摸他的肩膀、胳膊、脸庞，急切问道：“阿英，你可感到身体有哪里不适？”
杨英赶忙拨开他手，叫道：“咦！恶心死了！表兄你这是干嘛，我刚回来连口水都没喝，你就对着我一阵摆弄。”
看着杨英好似什么事也没有，李羡鱼暂时放心道：“此事说来话长，等我细细跟你说。算了，让叶姑娘给你说吧，衣裳买了没有，我要先去洗个澡。”
杨英取下包袱，拿出一套布制衫袍裤子，递给了他。又将包袱递给了叶晓枫道：“叶姑娘，这套衣服是买给蓝珈姑娘的，我也不知买得是否合她心意，你且先拿去给她看看吧。”
叶晓枫接过了包袱，笑道：“如今在这偏远地方，能有一套干净衣服已经不错了，妹子她哪会嫌弃？”说罢走进了房屋。
李羡鱼跟叶晓枫各自走后，杨英将饭盒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坐在院子门口也望着眼前那片松林出神，等了半晌。叶晓枫这才从房屋走出，来到杨英身旁坐下，随后她将方才与李羡鱼谈论之事说给了杨英。
杨英听罢皱眉道：“眼下我自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适。这‘毒去我来’四字当真意为已对我下毒了么？啊！当时道长和我在船上一同与萧明哲他二人对峙。”
叶晓枫道：“莫非是对道长下了毒么？”
杨英摇了摇头，道：“若真是下了毒，我俩这会还可有命在么？”
叶晓枫道：“或许是因为这毒药有迟缓性，得过了一段时间才会毒发么？不知道潘道长身上此时可有些不适。”
杨英道：“不过世上当真有这种，延迟这么些天都还未曾毒发的药么？算了，稳妥起见，我还是先去问问潘道长。”
叶晓枫此时才突然想起，杨英方才也是独自一人回来，问道：“咦，杨公子，潘道长跟灵远师父没跟你一起回来么？”
杨英反问道：“咦？潘道长跟灵远师父没先回来么？”
杨英与叶晓枫四目相对，此时二人头顶上空，一排大雁呈一字型飞过，发出一阵嘎嘎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