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交锋，叶舞长空
潘师正不以为然道：“或许是脑子坏了，得了癔症也说不定。这世上哪有人能活得如此长寿，就算是一辈子修身养性，顶天也不过两三百年，模样也尽显老态龙钟了。而那人才三十来岁模样，还能吃了啥仙丹不成？”
杨英摇了摇头道：“一切还未可知。到时候救出了蓝珈姑娘，问问她便是。”说罢提剑起身，走向旁边一块空地，伸腰展臂，活动筋骨。
裴大有亦起身，弯腰在烤架旁的树枝堆中挑挑拣拣。
众人不解其意。只见他抽出一根稍长树枝，空挥两下，自言自语道：“哈，就是它了。”话音未落，众人见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带起一阵风，吹得烤架之下的火焰跳动不已。
只见裴大有捏着那根树枝，飞身刺向杨英。
杨英顿感身后异动，回头看去，看见裴大有正施展身法捏着树枝袭来。
他忙“唰”地一声抽出佩剑，格挡拦扫。
数招之间，只见剑光寒芒闪烁，剑势凌厉迅疾，眼看就要削断裴大有手中树枝，而那根树枝似乎逐渐阻缓了剑势。
突然“叮”地一声，树枝轻巧地搭在剑身。枝随剑动，剑左枝左，剑右枝右，仿佛粘上去一般。
一枝一剑就这样胶着左摆右摆，数招又过，杨英突然向后抽剑，意图甩开树枝。
裴大有早已料到此着，身子随之往前踏出，突然拿开树枝，左掌击向杨英左肩。
杨英叫道：“啊哟！”赶忙施展轻功向后跃了一大步，身法灵动，潇洒俊逸。
裴大有赞道：“轻功不错！再来试试剑法！”
杨英嘿嘿一笑，再次挺剑迎上。三四招间，裴大有手中树枝又搭在了他剑身之上。
此番杨英不再拘囿于如何甩开树枝，而是按平常使剑出招那般，或翻手斜刺，或抖腕平削。身形步法飘飘如仙，长剑闪动干净利落。出招变招间从容不迫，落落大方，当真是潇洒无比，颇有门派大家风范。
但不论杨英手中那柄长剑如何往裴大有身上刺出削出，树枝仍是稳稳当当地粘在剑刃之上。裴大有暗使巧劲，凭树枝将古剑的每招凌厉剑势偏移寸许，再从容避开。
二人攻守转换间已过了二百余招，树枝竟始终不离古剑，如风平浪静一般，而比试间的种种险招，又如平静海面之下的暗流涌动。真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杨英眼见裴大有手中树枝表面已被锋利剑刃刮得干干净净，呈出一片清白。却听裴大有突然叫道：“看招！”陡然从古剑剑身上抽离树枝，转而刺向杨英咽喉。
叶晓枫在旁见状不禁一声惊呼。杨英却面不改色，立剑胸前，凝神屏息，一双眸子全神贯注盯着枝头，一动不动。
忽见枝头往右陡移分毫，且已招式用老，此刻时机稍纵即逝，杨英果断将剑身随之往右偏移分毫，对准树枝。只听“咔嚓”一声，杨英以静制动，树枝为古剑从中分为两根，掉落地上。
裴大有收身，不禁面露欣喜之色，不住点头，拍着杨英肩头赞道：“小娃剑法不错，不错。”
杨英收剑入鞘，拱手笑道：“多谢前辈委身试剑！”
裴大有笑道：“客套话就不要说啦，小娃儿这剑法攻守兼备，剑招虽然繁复，却有条不紊，不失章法，且使出来飘飘欲仙，好看得很，华丽又不失实用，倒是让俺想起位故友。小娃儿，你师从何人？”
杨英摇摇头黯然道：“我不知道。”
裴大有奇道：“啊？你连你师父是谁都不知道么？”
杨英道：“是啊。在我幼时，有一日在花园里游玩，突然池旁假山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位老者，头戴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对我说道：‘小孩儿，你想不想学剑呀？’
“我当时懵懵懂懂，不知这老者何意，对他摇了摇头。这并非拒绝之意，只是茫茫然傻应着。他见我摇头，说道：‘学剑很好玩的，来，我带你去个地方。’那老者也不管我不住地摇头，自顾地将我掳到一座山顶之上，二话不说就开始教授我剑法。我当时手足无措，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只能听从他话，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裴大有道：“这倒是奇中之奇。比这开皇四奇还要奇上一奇。”
杨英续道：“并非晚辈自夸，那老者当时似乎见我悟性不低，越教他越是高兴。不过多半是看我年幼，初次只教了半个时辰便将我送回。此后我便每日随他学剑，慢慢体会到了使剑的乐趣所在。
“那老者对我甚好，从不体罚打骂，见我使错了，便装狠抓我去崖边数大雁。有时练剑练得累了，便拿些不知道上哪偷的糕点水果给我吃。此后不知不觉跟他学了已有五年，有一天他突然说要走，告别之后便真的走了，再也没见过。”
杨英说罢低头不语，似乎十分想念那位传授剑法的老者。
众人听罢，均是感到新奇。以杨英当下的武功看来，传授剑法之人必定武功高强。这样一位强者平白无故传授一套神妙剑法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孩，当真令人匪夷所思。莫非他是看中杨英身上的某个闪光点？可他当时年幼，又有何闪光点可言。
裴大有问道：“他竟不曾留下姓名么？”杨英仍旧是摇摇头，目视前方，片刻后说道：“他走时，留下了两句诗。”
裴大有正要再问，墨景突然从林间跑来，激动道：“木凳！蓝珈姑娘她！”
叶晓枫赶忙上前问道：“是妹子她传出信号了么？！”
墨景赶紧点点头。
杨英精神一振，朗声道：“大伙儿出发！按计划行事！”众人不敢怠慢，三下五除二就灭了火堆，推倒烤架，各自拿了行李包袱，随身佩剑，跟着杨英往茅草屋方向快步走去。
深林处，两间茅草屋依山而建，四周茂密的参天古树蔓延开来，遮天蔽日。徐徐轻烟自茅草屋的烟囱回旋上升，随风而逝。茅草屋的墙壁上，苔藓爬满石砖间的缝隙，一片绿意盎然。
屋外一张石桌旁坐着一男一女，正是宇文蓝珈和那孤岛野人。
那人看向篱笆门外，见裴大有手持着一根粗木杖自门外缓缓走进，神色庄重威严。
那人自言自语道：“来了么。”拿起石桌上的木刀起身迎上。
宇文蓝珈突然开口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朗声长笑，道：“百里长歌。”
说罢向前走了几步，对着裴大有迎面而立。平地里忽起一阵大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漫天飘舞。
裴大有默不作声，突然双手持杖，猛力挥击篱笆门旁水缸之上的木凳。内力运使得恰到好处，木凳竟未破碎，直朝百里长歌脸上飞去，速度极快，打出破空之声。
百里长歌“哼”了一声，右臂振处，手起刀落间，将木凳劈成两半，裴大有早已挺杖刺来。
高手对决，手上有无兵器并不重要。只是裴大有见百里长歌所使木刀，自己便挑了根粗木杖，削去突枝，当作自己兵器。此意乃告知百里长歌：自己此番来战，已抱全力以赴之心。
百里长歌知晓其意，凝神迎战，他所施展剑术朴实无华，干净利落，只见他劈挡来杖，又刺出几招，均被裴大有挥棒格下。
只听托托！托！托托托！起初二人相互试探，木刀木杖一来一回，互有攻防，刀杖相交所发托托之声在旁人听来略带韵律。
过了约有三十来招，他二人交手对招循序渐进，到后面越打越快，托托之声愈发紧密，有如千珠落盘，连绵不绝。
忽然二人齐声大喝，一劈一砍，刀杖碰撞之际，二人都为对方震退两步，托托声倏止片刻，又再续上，二人齐上又是一番以快打快。
灵远与潘师正各自潜伏在二人交战处的两旁树丛之中，早看得眼花缭乱，杨英躲在茅草屋后亦是看得触目惊心，三人掌心不禁都出了汗。
百里长歌愈战愈是痛快，体内生出一股阔别已久的酣畅淋漓之感。只见他突然哈哈大笑，野性陡发，长啸一声，双眸冒出一道精光，盯着对方手中木杖，右手运劲，大力劈出。
裴大有虎口一震，粗木杖脱手而出，往灵远处飞去，掠过他头顶，直插入他身后大树之中，入木寸许。
灵远回眼望去，看到裴大有因手中没了兵器，不禁一怔。又见百里长歌伺机飞身而来，右手微微旋转了刀柄，以刀背向裴大有拦腰扫去！
原来他两番对战裴大有，知他实力强悍，惜才之心已生，并未起杀心。可纵使他用的是刀背，裴大有也是整条身子向后飞出，撞在一棵古树上，落地之时，吐了几口鲜血。
灵潘二人大惊，一齐飞身而出，袭向百里长歌。
潘师正手中早捏着两张符箓，一个兔起鹘落，一先一后运劲送出符箓，两道符影掠过，分贴在百里长歌的前胸后背。
潘师正右手捻诀，大喝一声：“爆！”两张符箓霎时间噼啪作响，震得百里长歌不住晃了几晃。
灵远伺机而动，运劲甩出佛珠，打落他手中木刀，紧跟着欺到他身前，运转内力一掌往他小腹拍出!
事变陡起，只在电光石火间，百里长歌中掌后退了几步，并未倒下，胸口及后背虽然鲜血直流，却仍见他双腿微屈，手化刀形，似乎还能反击。
灵远心中一凛：“这人中了牛鼻子的爆符，又中了我一掌，竟还能重振旗鼓？莫不是那牛鼻子的破纸威力不足，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潘师正此时也是心中暗叫：“苦也！秃驴打的那一掌到底吃饱饭没有，怎地如此拖我后腿！”
却见百里长歌突然摇摇晃晃，脑袋好似天旋地转一般，浑身瘫软，“扑通”一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灵潘二人心中大喜：“当是蒙汗药起效了！”茅草屋后的杨英却是一怔，恍惚间忽听潘师正叫道：“杨兄弟!快带那位姑娘走了！”
杨英这才反应过来，忙拉着宇文蓝珈往接应处奔去。
灵潘二人也飞奔至裴大有跟前，见他并未昏迷，便赶忙一人一胳膊架起他逃离此地。
杨英拉着宇文蓝珈在林间小道跑了一阵，突然收住了脚步。宇文蓝珈奇道：“怎么了杨公子？再不走那人可要追上来啦。”
杨英回头道：“那人不会追上来的，一个自愿放我们逃走之人，又怎会追上来？”
宇文蓝珈心里“咯噔”一下，道：“杨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英道：“我天性不喜循规蹈矩，姑娘曾托我送蒙汗药过去，送药之前，我想此人蛮不讲理，初见面就要杀人夺人，一时心里有气。便将蒙汗药调了包，打算换成泻药给他吃了。有意在趁他起药效的时候，对着他捂肚子的狼狈模样嘲弄几番，杀杀他的锐气再跑。”
宇文蓝珈眼光异样地看着杨英，疑惑道：“你怎么”心中想道：“一包蒙汗药足以让一个大活人昏迷不醒，我们逃走的生机自然多了几分。这泻药若是让他吃了，肚子固然一时疼痛，却仍可勉强行动，你这般捣乱，当真是愿意救我么？”
杨英不理会她，继续道：“但是这两种药的包纸大有不同，我怕你若看见药包是泻药而不是蒙汗药，会生出什么岔子。因此我将蒙汗药包里的药粉替换成两副泻药包里的药粉，这等剂量够那人喝一壶的。如今那人倒下时却呈眩晕之状，倒像是仍吃了蒙汗药。宇文姑娘，现下并不急迫，你大可解释解释其中缘由。”
宇文蓝珈惊道：“你怎知我姓宇文啊是了那晚你在屋外潜伏，我在屋内自报了姓名”
杨英道：“自打见你第一面起，我总感觉眼熟，好像在哪见过。貌似与那位远嫁突厥和亲的千金公主颇为相像”
宇文蓝珈正想着该用何等说辞来辩驳，听到“千金公主”四字，浑身一抖，脸上顿时变色，心里怒火中烧，对杨英大叫道：“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