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吴越，风雨同舟
原来昨夜杨英与叶晓枫二人，伏于茅草屋外。见那人回另一间茅屋后，杨英自怀中掏出一沓白纸，纸张边缘层层卷起，想必是前日落入海中为海水浸湿之故。
又掏出毛笔墨盒，以笔蘸墨，借着清亮月光，伸头在茅草屋前扫了几眼，这才写了几行字。折了起来，蹑足走进茅草屋，将纸张塞进窗缝之后，便在窗下蹲着。
叶晓枫在一旁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妄动。
片刻后，那纸张从窗缝丢出，杨英捡起打开，瞥了一眼，此时屋内烛光骤灭。
杨英当即收起纸张，招呼叶晓枫，二人蹑手蹑脚地往林中去了。
回去路上，叶晓枫焦急问道：“现在能说了吗？你刚刚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杨英笑了笑，将那张纸递给叶晓枫，道：“你自己看吧，看完便能懂了。”
叶晓枫接过纸张，只见纸上一面写道：“此人未有敌意，姑娘委身时日，打探出岛之法，届时以屋外木凳置于水缸之上为号，吾等前来相救。知吾意可灭烛。杨英。”
另一面似是以木炭写了五个字：“包有蒙汗药。”
叶晓枫仍是不解，道：“这是何意？”
杨英道：“那人虽回茅草屋，我二人此时若将蓝珈姑娘救出，三人出逃，多有不便，难免弄出声响。万一那人听见动静追了上来，我们可就走不脱了。”
言以至此，叶晓枫已懂大半，接道：“而且就算我们将妹子救出，不知道离岛之路，仍是困于岛上。明日一早那人若是发现妹子不见了，定会带领那帮兽人追来。故此时相救可说是毫无意义。那人在岛上生活数年，想必对此岛地形轻车熟路，或许知晓出岛之路，因此你想借妹子从那人口中套出离岛路线，我们那时再去援救妹子，顺势出岛？”
杨英笑道：“不错。”
叶晓枫又道：“万一蓝珈妹子没法从那人口中套出离岛之路呢？又或许根本没有离岛之路？我们到时又该如何营救？”
杨英摇头道：“这是唯一办法了。是否有离岛之路，姑娘她能否套出离岛之路，就看她的造化，也看我们的造化。可以说我们几人的命也系于她手。至于到时如何营救，蓝珈姑娘应该已给出门路，如你所说，蓝珈姑娘当真是机敏聪慧。现在我还未弄清蓝珈姑娘所言具体何意，咱们先回去喊灵远师父起来问问。”
杨叶二人回到众人休息处，灵远正端坐火堆前闭目诵经。
原来灵远心系宇文蓝珈，小睡一会便已醒转，见李羡鱼在火堆前昏昏欲睡，起身走近火堆向李羡鱼道：“李兄弟且去解甲休兵，这里交给小僧罢。”
李羡鱼道：“也行，我已经困得顶不住啦，那么就劳烦师父守夜了。”
灵远回望一圈奇道：“怎么不见杨公子与叶姑娘？”
李羡鱼一怔，打了个哈哈道：“他们他们解手去啦！”
灵远道：“他们一起解手？”
李羡鱼道：“对对啊不对，他们一个往东解手，一个往西解手！师父，我去休息了！”不待灵远答话，往一棵大树走去靠下睡了。
杨英见此时正轮灵远守夜，道句“妙极！”直往灵远处走去。
灵远睁眼看见他二人，开口便问：“杨公子，叶姑娘，你们不是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么？”
杨英听得一头雾水，道：“什么往东往西？先不说这个。灵远师父，我们已打探到蓝珈姑娘的被困之处了。”
说罢将他二人此番探路的来龙去脉，统统讲予灵远听了，并把对话纸张递给灵远，问道：“灵远师父，蓝珈姑娘所写这‘包有蒙汗药’五字是为何意？”
灵远听闻宇文蓝珈姑娘此时处于一所茅草屋内，并无危机，自是激动万分。又见纸上这五字，随即思索片刻，一拍大腿道：“是了！”
说罢轻手轻脚地自一棵大树下取了个包袱回来，道：“这是蓝珈姑娘的包袱，先前小僧陪她去了一家药房，她说路途遥远，难免遇险。因此特地买了些伤药迷药，这叫作有备无患。嗯这些是蒙汗药，这些是泻药”
杨英道：“不错！蓝珈姑娘之意，果然是托我将蒙汗药偷偷送去给她，等到她套出了离岛之法，便伺机给那人下药，再将木凳置上水缸为号，示意我们前去搭救。那时野人已喝下了蒙汗药，我们大可前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逼他运转内力，加速药性生效。真是稳中之稳也！”
叶晓枫恍然大悟，欣喜道：“那我们明日清晨便早早起来，将对策说给大家伙听了。对了，我们还需要轮流派去一人盯住那边，确保蓝珈妹子一出信号，我们能及时前往搭救！”
杨英道：“这层我倒是没想倒，叶姑娘当真是心思缜密。叶姑娘，你快去休息吧，灵远师父，劳烦你再守夜一会，我来将药送去。”说罢，从包袱中挑了泻药、蒙汗药各两包，欢欣雀跃地朝林中走去。
此时李羡鱼自林间归来，说尚未见到宇文蓝珈放出的信号。
杨英道：“大家莫急，还是再等等吧。”转向裴大有道：“不知前辈伤势如何了，按今早所商讨的计策，届时是劳烦前辈正面对敌，师父道长二人则是从旁伺机突击。表兄、墨兄弟、叶姑娘在后方接应。我绕至茅草屋后潜伏，一旦见那野人中毒倒地，便趁机带着蓝珈姑娘逃走。若是前辈多有不便，晚辈大可将位置再轮换轮换。”
裴大有笑道：“小娃儿太谦虚了。说是商讨，此条计策大半是你想出，俺们只是作些补充罢了。至于俺的伤势大可不必担心，俺已无大碍，甚至觉得你这番安排已十分妥当。只是俺行走半生，难得遇上如此强敌，倒想堂堂正正与之一战。不过当下要务是夺回那女娃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叶晓枫奇道：“以前辈的武学境界，已经位居四奇，天下间难道还有能人武功更高于四奇的么？”
裴大有叹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言不虚也。”
话音未落，叶晓枫突然看见一道人影闪过，竟是裴大有倏地出掌拍向潘师正。潘师正此时正在勾画符箓，隐感一股掌风袭来，抬头看见裴大有，稍愣了一下，忙伸臂格开，而后随意踏出两步，已来到裴大有身后。手中刚画好的符箓散落，哗啦啦地飘了一地。
裴大有见他躲过自己的一掌后，竟能如鬼魅般闪到自己身后，不禁有些讶异：“哦？”随即一脚踏上要拿他左肩，潘师正略一沉肩，宛如泥鳅溜过，踏转两步又来到他身后，对着裴大有后背缓缓拍出一掌。
他心知裴大有这一出亦是想试试自己的武功，因此这一掌虽并无运劲，但也是扑了个空。
原来裴大有好似身后长了眼睛，转身侧闪躲过了这一掌，左手疾往潘师正咽喉抓去，潘师正又往一侧踏了两步，闪到他背后，伺机又出一掌。
一旁众人觉得潘师正这几道步法看似随意，却极为巧妙地躲过了裴大有的数次捉拿。
只见裴大有回击之余，嘴上说道：“嘿嘿，这便是茅山派的星河漫步么？”
话音未落，他已扣住潘师正右手，潘师正随即左脚来踢，亦被扣住，一手一脚皆被制住。潘师正丝毫不慌，右足蹬起，在空中纵身拧腰，挣脱了裴大有的钳制，转了几圈，落在地上。只见他缓缓抬起右手捻诀，口中念道：“神化内发，景登紫庭，上帝玉箓，名上太清。”
裴大有两眼一亮，知道这是先前当场击毙兽人的一掌，威力无比。
潘师正此意，是想借裴大有试试自己的内功修为。
裴大有心道：“小道士有些魄力！”当即亦伸掌拍出了那招“龙穴藏风”！
潘师正右手变掌迎上，双掌相交，声如巨雷，较之灵远那次更为响亮，自林间盘旋而上，久久方才散去。
只见二人一动不动，片刻后裴大有缓缓撤掌，潘师正却浑身瘫软，眼看就要倒下。
裴大有一把接住，右掌贴在潘师正背心“灵台穴”上，将内力源源输入。
开皇四奇个个内外兼修，皆出于自悟，武学浑然一体。裴大有踏遍九州，历览山川树木河流，认为风水地势暗合人体骨骼经脉，便因势利导运周天，创出顶级内功“九龙心法”。
此时他将自身浑厚内力如涓涓细流般传入潘师正体内，潘师正顿觉一股暖流自后背涌入丹田，精神为之一振，起身行礼道：“多谢前辈搭救。”
裴大有笑道：“搭救谈不上，你这小娃儿也当真敢想，俺只是想试试你功夫，何必耗尽内力与俺拼掌。”
潘师正面露愧色道：“晚辈多有得罪了。”
裴大有右手一摆，道：“你方才所使茅山派的“星河漫步”是由河图演化而来，玄妙无穷，深奥无尽。这河乃星河之意。对敌之时，在脚下将河图虚铺开来，踏大衍数，居太极之位，圆中藏方、方中藏圆、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是茅山派独门轻功身法，哈哈，果真是奇妙无比嘞！”
又道：“小道士外家功夫不错，但这内功威力虽猛，却不适用实战，小道士还搁这运劲念咒嘞，敌人早冲过来将你打死了。”
潘师正低头不语，似是心有所想。
裴大有续道：“先前我看你在花船上所使的‘云笈七箓’，倒是运用娴熟。用于群战，算是不错的神兵利器，不过我记得王老道长他可是能凭空画符，即画即用。”
潘师正道：“确如前辈所言，师父说我还是杂念太多，因此不论是‘大洞真经’还是‘云笈七箓’，都无法运转自如，修炼至瓶颈，再也上不去了。”
裴大有笑道：“不急，不急，你还年轻，不急不急。”
裴大有虽是武学巅峰，然而衣着谈吐却如一个庄稼汉般朴实憨厚，令众人倍感亲切，眼下无事可做之际，他竟能指点后辈们的武功，大家的钦羡之情又多了几分。
这日直到将近深夜，都不曾见宇文蓝珈放出信号。
杨英道：“眼下已经深夜，蓝珈姑娘多半也不会在夜晚下手，就算她已套出离岛之路，大概也会考虑到大家深夜与那人对敌多有不便。不如大家暂且休息，如何？”
叶晓枫道：“没错，休息备战在当下也是头等大事。今晚我们还是照旧，每人轮流守夜。”
叶晓枫虽依旧心挂宇文蓝珈，却也不似前日那般焦急。只因杨英定制援救计策，经大伙商讨完善后，已是周详稳当。只等宇文蓝珈信号一开，大伙便前去救援。
裴大有率先开口道：“俺已无大碍了，今夜就让俺先来守夜，小娃儿们先去睡吧。”
一夜无事，次日清晨，众人为香味所引，纷纷醒转，原来裴大有一早便猎了些野味，生火烤肉，权当早饭。
大家各自去溪边洗脸漱口后，围坐火堆开食。众人一面吃，一面复盘援救计策，相互确认自己的职责，防止到时出现纰漏。
林子深处不时传来兽人的啸声，裴大有闭目沉思，过了半晌，道：“俺想起来了，俺游历之时，在一些森林之中，曾见过这些兽人，只不过体型较之岛上这些，小了三倍有余，名为白脸僧面猴。这种猴通体黢黑，只有面部呈白，小型白脸僧面猴模样倒挺可爱。”
杨英道：“这座岛钟灵毓秀，兽禽果树应有尽有，鲜有人犯，白脸僧面猴生存条件丰沃，故长得如此高大，灵长类发育至此，学习能力多半升了一个台阶。那人独自在岛上生活，怕是闲来无事，教会这些白脸僧面猴各般武术。”裴大有点了点头，颇为认可。
叶晓枫道：“如此高大的白脸僧面猴，当真当真瘆人，无怪蓝珈妹子直接吓晕了过去。”
李羡鱼道：“那人究竟什么来头，武功高得吓人。岛上那些兽人持各般兵器，看来此人胸中武学颇丰，精通十八般兵器。”
杨英道：“他甚至对前辈直呼小娃，难不成他是活了几百年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