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水火,佛光道影
宇文蓝珈瞥向擂台旁边支起的一块高大的木牌,对灵远说道:“灵远师父,你看那块牌子上写的。”灵远闻言看去,那木牌之上,写的正是“以武会友”的规则:
“此番擂台,重在以武交友,双方点到为止。凡有伤人者,即便获胜不得上船。胜者可到擂台东侧看台处,领取牌子,视为上船资格。
其一:从紫衣门客手中脱身至擂台之外者为胜。
其二:凭攻擂者所持武器,本家派出持同类武器的门客守擂,公平公正。
其三:一柱香内未出擂台者为负,将擂主击出擂台之外亦为负,二者皆失去上船资格。
其四:萧员外所乘之船恢弘壮观,绚丽多彩。员外但求热闹,获胜者可自携一名同伴一齐登船。”
宇文蓝珈看到最后一条,欣喜道:“灵远师父,这下不用愁啦,你去打赢守擂的,我俩便可一起上船啦。”
灵远点头称是,宇文蓝珈继续笑道:“这擂台的规则定得还有些意思,不过写这规则的人,运用成语的水平跟师父可有一拼,哪有这么形容船的。”灵远听后尴尬地笑了笑。
却听得擂台上传来一声娇叱,只见那白衣少女一招声东击西,一剑朝紫衣汉子胸口虚刺,这一剑来得好快,剑气如虹,紫衣汉子赶忙提剑格挡,身法脚步大乱,白衣少女抓住间隙,右腿踏定,拧腰走胯,顺势带出左腿,一个干净利落的回旋下劈,“啪”地一声,踢中紫衣汉子的宽大肩膀,这一脚力道够劲,那汉子应声倒地!
须臾间一刺一踢,俊逸潇洒,看得台下的宇文蓝珈惊羡不已,一旁的灵远也暗自赞叹:“好俊的功夫!”
白衣少女随即纵身而起,一个空翻往擂台外飞去,轻悠悠地落在地上,一阵清风吹来,那少女长发飘飘,洁白的衣摆兀自随风舞动,宛若天女下凡。
众人看得痴了,呆了半晌,人群中响出一个“好!”字。全场观众跟着发出比前阵更响亮的喝彩声。
擂台上的紫衣汉子爬起身,对白衣少女行了个礼,朝着擂台东侧看台处作了个请势,意思便是她可前去取牌了。
白衣少女拱手回礼后便往擂台东侧走去。
那看台设在离擂台不远处一家客栈门口的左前方,放置一张四四方方的漆朱红八仙桌,桌上瓜果蜜饯,糕点凉茶,一应俱全。
桌旁坐着一位面色丰润的男子,身材略显发福,看起来十分富态。头戴一顶紫纱方巾,身穿一袭绣绿纹的紫色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华贵之中不失高雅。
见白衣少女走来,富商笑脸相迎,着身后小厮将一块雕刻精致的木牌递与了那白衣少女,道:“这位女侠攻擂实在是精彩!快去我身后客栈内休息休息,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我们的船今日酉时出发,届时恭迎女侠。”
白衣少女拱手行礼,一言不发,往客栈内走去。
紫衣汉子拾起地上的剑,走下擂台,也朝着看台后方那家客栈走了进去。
想必是这位富商今日包下客栈,专门安置自己门下宾客以及各路上攻擂的江湖好手。
擂台上空了半晌后,人群中走出一人,长得瘦方脸,高颧骨。跃上擂台,往看台处望去。
那富商比了个手势,身后小厮走进客栈。
不一时,客栈走出一名同是身穿深紫色衣服的汉子,两手空空,跃上擂台。
二人相互抱拳行礼。却见那攻擂之人想来个投机取巧,打也不打,右足点地发力,转身直往擂台外飞去,自信以自己极快的身法,定能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不料紫衣汉子轻蔑一笑,以更快的身法纵身抢上前去,伸出右手一把抓住那人后心,往擂台中央扔去。
那人轻功身法虽不及紫衣汉子,却水平尚可,落地后一个“驴打滚”,卸去了惯力,随后双腿发劲,往擂台另一边冲去。
此时紫衣汉子从空中落下,双脚将将着地,像是早已料到对方落地后的行动,甫一触地,随即生出一股爆发,冲将过去。
那人正跃至半空,超出擂台约莫半个身子,眼看就要出了擂台,紫衣汉子疾出右手抓住那人左踝,拧腰振臂,将他摔回擂台中心。
场下众人纷纷叫好。各自暗叹这富商虽然好武,却不是兴致使然,并非会些三脚猫功夫的杂鱼都尽数揽收。门下宾客看来无不是有真材实料,想上船怕也没那么容易。
台上攻擂者徒有一身轻功,拳脚功夫倒是稀疏平常的很。一招一式击出,那紫衣汉子从容不迫,见招拆招,也不回攻,只尽数格挡,脸上神色悠然自得。
一柱香已烧过半,那人见逃也逃不脱,打也打不过,无奈收起攻势,摇了摇头,长叹一声,灰头土脸地走下台去,穿过哄笑的众人,往城门方向走去。
紫衣汉子正要走下台阶,一位大汉虎背熊腰,满身邋遢,缓缓走上台阶,踏上了擂台。
灵远当下便认出是昨晚在客栈饭间,坐于厅堂角落的那位行者,那一时,那一瞬,行者右手一托一放,将飞来之人的冲劲,轻描淡写消去。灵远看在眼里,心下赞叹不已,是以印象深刻。
昨夜饭间,那行者全程面朝角落,无从看清他的容貌。此时灵远向他看去,只见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脖子上挂着半个手掌大的方形玉坠,翠色温碧,通体莹润,与他破烂邋遢的外表极不相称。嘴唇厚实,浓眉之下一双大眼,笃定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心思澄净并无杂念。
紫衣汉子看这来人也是双手空空,向富商望去,示意可否再战一场,免去换人的繁琐。富商点了点头。
紫衣汉子拱手行礼,却见那行者微微颔首,却转身向擂台外蜗行牛步般走去。
紫衣汉子皱了皱眉,满脸的疑惑,心道:“直接便要走么,也忒瞧不起人!”冲上前去一把抓住行者束腰的布带子,往回收扯,竟纹丝不动,自身反被他向前带去。当即松手化掌,呼地往行者后背拍去。
富商所设擂台秉着以武会友的原则,交友第一,打擂第二。
紫衣汉子并无杀意,只盼一掌将其拍倒在台上。掌力劲吐,掌势何其凶猛,行者却躲也不躲,这掌平平正正击中他厚实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行者身形却晃也未曾晃一下,仍是缓缓往擂台之外走去。
紫衣汉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当即晃动身形,闪到行者面前,矮下身来,使出一招“铁山靠”,右肩往行者胸口撞去,行者当下纹丝不动,又抬脚向前走去。
此时紫衣汉子仍是以肩抵胸,以左脚顶地的姿势,浑身御劲,面皮涨得发紫,身子却不住地被推向后。
行者兀自向前,行若无物,眼看着要将那紫衣汉子推出擂台,忽然微微抬头,好似想起了什么。伸出右手,抓住紫衣汉子的后衣领,像拎起小鸡一般轻松自如,将其扔回擂台中心,自己则从容跳下擂台。
原来他是想起木牌上所拟规则,将擂主击出台外亦判为负。这一条极为考验攻擂者比武时在于力道上的控制。
擂台规则虽然加了些有违常理的条条框框,却让台上的每场打斗有了看头,极具观赏性,由此可见这富商非寻常之人。
只见紫衣汉子踉跄了几步站住,调匀呼吸,脸色由紫转红,一脸错愕地看着行者,愣在台上,不断地回想着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后颤颤巍巍伸出右手,朝看台处作了个请势。
待众人回过神来,行者二人早已走进客栈,擂台当下又是空空。
宇文蓝珈对灵远说道:“灵远师父,快上吧,该你啦!”
灵远应声道:“好嘞!”
说罢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擂台上时,却是一愣,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青年道士。灵远与这道士竟是同时跳到了擂台上。灵远随即认出,这道士正是在昨日深夜在客栈附近的林中,与灵远各自为战,言语间拉踩佛教的那人。
灵远双手合十道:“这位道长,烦请下台,待小僧先攻擂,再轮到你。”
那道士道“凭什么?明明是我先来的,要下去也是你先下去。”
灵远稍显不耐烦,道:“学道的,是我先来的,你先下去。”
“念经的,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比你后到了?”
“我两只眼睛都瞧见了。”
“你这秃驴,口说无凭,赶紧给我下去!”
“你这牛鼻子蛮不讲理,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
“哟,贼秃驴还喝酒呐?这不是犯了酒戒么,看我代你师父教训教训你!”
二人剑拔弩张,那道士一记鞭腿朝着灵远拦腰扫来,快如闪电。灵远应变迅捷,提膝顶向道士小腿,道士见状顺势微抬右腿,改向灵远左面颊踢去,灵远举起右臂击出,挡下来势。二人运劲饱满,腿臂相交,各自被对方振得后退两步。
灵远站定后,右脚向后跨出一步,抬起右臂,举拳齐眉,凝视对方,作了一个“罗汉托天式”,只见道士欺身而来,右拳冲出攻向灵远左肩。
灵远左臂运劲,单手接住道士这拳,右脚引力至右拳,一招“挂锤打脸”直往道士的脸面劈去。
道士往右侧疾闪,避过来拳,顺势转身,左肘击出。
灵远招式用老,无暇回身躲闪,肋部结结实实中了一肘。往右侧跌了几步。
宇文蓝珈在台下心急如焚,却又疑窦丛生。急的是看见灵远中招,生怕他不敌此道士,不禁提心吊胆起来。疑的是这二人似乎相识,又好像互生嫌隙。
只见灵远站定身形,骂了句“牛鼻子”,心中却暗暗赞叹,不敢小觑,当即蹿上前去,使出了个跳前踢,待道士伸左手挡住,左肋露出一大片空挡,灵远随即转身后踢,一招“神龙摆尾”,踢向道士左肋,去势迅捷凌厉无比。
那道士结结实实地中了一脚,往右侧也跌了几步。右脚顶地稳住了身子,调匀呼吸,举拳又冲向了灵远。
二人势钧力敌,棋逢敌手。
但见他们拳脚相击,招式连连,攻守转换之际,黑白两道身影交错,身法动作都是干净利落。打了一百多个回合仍旧不分胜负,看得众人以及那富商员外都是瞠目结舌。
斗到酣处,灵远与那道士同时发劲伸掌击向对方,双掌相交,“呯”地一声如雷灌顶,惊醒众人。但见他二人各自为对方掌力所振,飞出了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