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念，乌木沉香
翌日一清早，宇文蓝珈与灵远已坐在客栈大堂内，吃着早饭。
饭间宇文蓝珈问道：“灵远师父，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灵远摇头道：“我思考了一宿，仍是毫无头绪，云里雾里的。”
宇文蓝珈试探问道：“要不这样，灵远师父既然没什么方向，不如跟我一起北上，我俩结伴而行。说不定在找寻我父亲的路上，也能寻得一些关于尊师的一些线索呢，如何？”
灵远心中没什么主意，便点头道：“这样也行，不过这北上的路可不好走。”
宇文蓝珈听后大喜，赶忙道：“我昨儿个问了掌柜的，他说前面不远的城镇有个富商办了个什么以武会友，打赢了他手下便可上船，航程自余杭北上直开往京口，中途下船也行。灵远师父武功高强，拿个船票肯定不在话下！我们到时便乘这船北上，岂不是方便许多？”
灵远听罢点头称善，随即疑惑道：“不过姑娘你好像不会什么武功，到时候要如何上船呢？”
宇文蓝珈皱眉道：“嗯这个这个再说吧，我们先过去看看。”
灵远点头道：“嗯，船到桥头自然直。”
原来宇文蓝珈孤身浪迹至今，早已看清了世道炎凉，可自土坡上与灵远一遇，便打心底认定眼前这和尚值得信任。
更何况灵远他武功高强，说不定还能保得她一路周全。途中若能有个人说说话，也不至于吊形吊影，风雨萧瑟。当即欣喜万分，继续吃起饭来。
正吃间，客栈门外走来一人，在灵远二人的隔壁桌坐下，点了两个馒头，一碟素菜，一碟熟牛肉，一碗米粥，随即开吃了起来。
正是昨日的黑袍人墨景。
宇文蓝珈瞪大了双眼，盯着墨景，灵远顺她眼光看去，墨景正自顾自地吃着饭，狼吞虎咽。
灵远一时讶异：这人大张旗鼓地在隔壁桌坐下，既不出手，也不说话，仿佛压根不认识他们二人。
灵远见墨景没什么敌意，便回头和宇文蓝珈说道：“蓝珈姑娘，快点吃吧，吃完我们上楼拿个行李就该出发了。”
二人收拾完行李走出客栈，远远望见墨景站在前方土路上，背靠着山壁，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貌似已等候多时。此时他正抬头望着天空，一言不发。
二人心中疑惑不解，却也不予理会，直路过墨景，往城镇方向走去。
墨景待二人走出丈许，便动身跟在后头。
三人两前一后行了一段路，经过一座破旧的凉亭，四周一片黄土地，空荡荡的。仅有几棵零零星星的松树在风中摇晃。
灵远二人坐在亭中石凳上休息。只见墨景径直走来，也坐下了。宇文蓝珈被此人跟了一路，终究是忍受不住，开口斥道：“你一路跟来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干嘛？！”
墨景也不理会她，呆了半晌，拱手对灵远说道：“这位小师父，我姓墨名景，是墨家机关城兵部成员。小师父武功高强，诚教墨某心服口服，小师父面前，不敢再言武。然而这姑娘手持我机关城的暗器，威力无比，危机潜伏，望小师父劝说劝说，让这位姑娘将暗器归还。”
宇文蓝珈见墨景对自己置若罔闻，本就恼火，听完他这一番话，气更不打一处来，骂道：“放你的狗屁，东西是我偷的，关他什么事，你别来为难他！灵远师父，我们走罢！”说罢拉着灵远胳膊就往亭外走去。
墨景看在眼里，皱起眉头，一位少女跟一个和尚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不过宇文蓝珈的样貌看来也就十四五岁，而灵远自小在寺中长大，鲜与人打交道，二人倒也不避嫌。
眼看着二人将要离去，墨景忽对灵远的背影朗声道：“小师父，兴皇寺一念大师是你什么人？”
灵远听到一念大师四个字，登时定住，急忙转身，走近墨景问道：“你认得家师？”
墨景说道：“一念大师跟我们城主墨羽才是至交好友。半年前端午，他老人家特意到城拜访，与我们城主共度佳节。”
灵远心中一凛，师父确实是在半年不辞而别，时间正好对上。又问：“你是怎么知道一念大师与我有关？”
墨景答道：“昨日土坡上交斗，我兄弟中有人认出了你手上的那串佛珠。那是我们城主特意用世间罕有的奇铁打造而成，送予一念大师的奇珍异宝，上面还刻有‘乌木沉香佛珠’六字，是也不是？”
言至于此，不由得灵远不信，他赶忙问道：“家师现在在何处？在你们机关城吗？”
墨景道：“过完端午，他老人家就出城了。”
“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我可以告诉你，不过那姑娘偷的东西，哼哼。”
当年一念大师出城后，并未告知城主自己要去往何处，墨景自然也无从知晓。
但他先前隐约判断眼前这小和尚与一念大师必然有些重要的关系，否则一念大师也不至于将如此贵重的宝物转赠于他。
墨景本打算凭着一念大师与自家城主的交好关系，托灵远向那姑娘求个情，归还物品。
如今见灵远也不知道一念大师的去向，又回想初遇灵远时，他身上邋遢不堪，多半是浪迹许久，一路在寻找他的师父。
当下墨景脑海中电光石火，想到一条计策，便是假装知晓一念大师的去处，以一念大师的行踪消息去跟灵远做个交换，灵远寻师心切，必然求助于那姑娘。这下要回暗器的机会由原本的三四成直变到八九成了。
果然灵远脸上露出老大的难色，望着宇文蓝珈，不知所措。
虽然他二人认识不长，但灵远见这姑娘跟自己同是浪迹许久，不免得共情，加之他们聊天甚是投机，心中早已当她是出寺以来第一个朋友。
可一边是师父的行踪，一边又是难得的朋友，心中踌躇万分。拇指不停地拨动手上的佛珠，毫无主意，焦急不已。
宇文蓝珈看着灵远焦虑的模样，甚是觉得有趣好笑，心中也是不忍，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小布袋子，扔给了墨景。
灵远见状伸手正要拦住，墨景赶紧一把接住，手中顿感沉甸甸的。心中狂喜，当即后撤了一大步，拱手说道：“多谢姑娘归还此物，小师父对不住了，一念大师出城并未告知去处，墨某急于取回东西，这才出此下策，还望见谅！”
因忌惮灵远的轻功，话音未落，墨景当即纵身离开，往远处奔去了。
宇文蓝珈望着墨景逐渐消失的身影，神情冷峻，目光冷淡如冰。回想起这一路坎坷走来，不知遇见了多少像他这样卑陋龌龊，唯利是图的小人。
宇文蓝珈转身道：“灵远师父，我们继续赶路吧！”灵远一脸错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宇文蓝珈笑道：“怎么啦？灵远师父这是第一次被人骗吗？”
灵远说道：“我一身清白的和尚，也没什么钱财能让人骗去。这一路上还时不时有人加害于我。还好师父的佛学武功都是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传授给我的功夫足以让我陷入危机之时能化险为夷，对付一些杂毛游刃有余。”
宇文蓝珈闻灵远遭人加害之言，顿时疑惑不解，正想询问，灵远却继续说道：“只是我为求师父踪迹被这小人利用，害姑娘一起被骗，委实过意不去。物归原主固然是好，但凭这等手段，着实为人不耻。”
宇文蓝珈心中一宽，说道：“灵远师父不用内疚，不过是一个盒子而已，别管他了，我们赶紧出发去城镇吧。”
行了约一个时辰，二人终于到了余杭城镇，走进城门，顿觉人声鼎沸。
城内繁华似锦，大街上贩夫走卒，引车卖浆，往来行人男男女女多有俊逸清婉之人，市况甚为热闹。
余杭镇四通八达，车马骈阗。灵远二人在城内转了半日，忽听得前方人声喧闹，喝彩之声不绝于耳。宇文蓝珈张眼望去，围着老大一群人，于是转头道：“灵远师父，这多半是那掌柜说起的‘以武会友’了，我们上前瞧瞧去。”
他二人赶忙过去，挨入人群，挤到最前排，只见中间老大一片空地，搭起一座三尺高的青石擂台，擂台上铺了一张宽大的红地毯，地毯上面的花纹错落有致，毯子正中央绣了一个大大的“武”字。
擂台两边地下各插一面锦旗，绿底白边，旗面上绣着“以武会友”四字，迎风飘扬飞舞。擂台台阶两边，各置了一面战鼓。整个场面端的是威势赫赫，虎虎生风。
台上二人各手持一柄宝剑正在缠斗。一个是身穿一套深紫色衣服的中年汉子，一个是身穿白衣的少女。
旭日当空，照得双刃剑光闪动纷飞。
灵远隐约觉得这少女眼熟的很。端视半晌，方才认出这白衣少女昨晚也曾在云烟客栈的厅堂里吃饭。
只见那白衣少女剑法星星点点，变化繁复，一柄银剑如流星般一道道刺向那紫衣汉子，身形飘逸，英姿飒爽。连连逼退对方几步后，倏地后撤，纵身往擂台外跃去。
紫衣汉子站定身形，当即也纵身抢上前去，轻功较之白衣少女更胜一筹。跃至少女身前，回身一剑劈下，将少女逼退回擂台之上，双方继续缠斗起来。
二人这须臾之间一进一退，一退一进，精彩无比。台下众人当即发出了阵阵喝彩声。
灵远二人却看得一头雾水，怎的好像这少女一直要逃出擂台，而那大汉则是百般阻拦。
宇文蓝珈瞥向擂台旁边支起的一块高大的木牌，对灵远说道：“灵远师父，你看那块牌子上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