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偷听

    季延和那女生进了一家咖啡馆，许悠在后面鬼鬼祟祟，犹豫片刻，也跟进去，悄悄点了杯拿铁便在他俩隔一间的位置坐下来。咖啡馆的隐私性很好，每一桌都是半开放式的包厢，有门高那么长的流苏帘子挂下来，是谈私事的好去处，也是情侣约会的好去处。许悠想凑到帘子旁听，又觉得不妥，挣扎了片刻，索性坐回自己的位置。“我就在这听，你们要是说话大声被我听见，那可不算我偷听了。”

    她想。她挺直背竖起耳朵，女声没多听见，倒是总听着季延在问什么问题。她眨了眨眼，愤愤喝了口咖啡，眉头蹙起来，“对别的女生倒是这么主动！”

    放下杯子，又端起来喝了口，听他的声音，愈发烦躁起来。昨天莫名其妙说什么补偿拥抱她，今天就找了新女友，渣男！她重重拍了桌子，没控制力度，“啪”的一声，原本窸窣谈论的咖啡馆瞬间沉寂。店长连忙拉开帘子进来，慌慌张张地说道：“许女士怎么了，是我们的咖啡有什么问题吗？”

    许的姓氏是刚刚点咖啡时留的，看着额头出汗的店长，许悠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歉说没事。季延坐在另一桌，听见店长说“许女士”，下意识一顿。他猜到了什么，靠着椅背摸了摸下巴，挑起眉，嘴角勾起不可捉摸的笑。他将手里的笔放下，合上笔记，对那女生说：“你先等等吧。”

    那女生点了点头，安静地坐在原位。季延起身，压轻脚步，将许悠那桌的帘子一拉，果真是她，扬唇懒懒道：“你这小孩，怎么还偷听？”

    许悠一愣，没想着他直接过来，慌乱地拍了拍大腿，结巴道：“我哪有偷听，我就坐在这喝咖啡，光明正大的。”

    看她撅嘴撒泼这模样，季延扭头轻笑了一声，往她面前，坐下，招呼店员也点了杯拿铁。坐下来也不说一声，这幅拽天拽地的样子也就只有他了。他抿了口咖啡，深色的眸子望着窗外，手指点着桌面，像在思考什么。许悠睫毛抖了抖，沉默了许久，才问：“你和那个女生是什么关系。”

    他单手托着下巴，偏过头，脸上微露笑意，“你希望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许悠低下头，眼神游离，没想着他这么问。原本热情娇蛮的性格在他面前只剩腼腆。可转念一想，昨晚招惹她，今天又这番挑逗，心里不由生出点不满。“既然有了心上人，昨天还说自己冷”她嘟囔道。季延沉默，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坐到她旁边，一手撑着沙发，一手随意放在桌上，将她半身环住，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漫不经心地问：“你吃醋？”

    她的心脏骤然停了一刻，浅浅红晕泛上脸颊，她猛地偏过头，支支吾吾道：“哪哪有？”

    他轻嗤了一声，不再追问，拉回身子：“那个女生遇到了不好的事，需要我帮忙。”

    不好的事？许悠抬眸，一双圆眼带着疑惑，望着他。他的眼神认真起来，“而且我需要你的帮助。”

    许悠先是一惊，看他这幅严肃的模样，不自觉挺直背，“什么帮助？”

    季延先是停顿了几秒，再回去和那女生讨论了许久。许悠探过头，那女生一脸的苦涩，终于点了点头，季延这才过来，和她说：“她叫子静，前段时间被公共课的王教授单独叫到办公室，以为是指导作业的事，结果王教授对她动手动脚，事后还用学分阻挡毕业来威胁她。”

    她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随即眼底生出气愤：“怎么能这样？报警了吗？”

    这名公共课的王教授也曾发短信给她过，只不过当时许悠正巧有事，所以没去。如果那天她去了，或许这件事也会发生在她身上。“她没有，如果她当场报警，警察还可以根据衣物上的dna来鉴定是否存在性骚扰，可现在证据已经缺失，已经没办法再举证。”

    子静也曾求助过校外的法律专业人士，可仅仅是得到建议，毕竟已经没有证据，又不敢找老师，谁人都知道王教授关系多，她听说季延在法学班成绩最好，这才来求助。许悠没有犹豫，“你需要我做什么？”

    她的声音轻盈，也很坚定。他轻咳了一声，压低音量：“我需要你和她谈谈那天发生的细节，毕竟我是男生，她有些细节碍于羞耻心所以有所隐瞒，我能感觉得出来。或许你和她谈谈，我们能了解更多，更有利于我们帮助她。”

    许悠点了点头，她坐到子静旁边。子静留着及腰的长发，刘海遮住她的眼睛，她弓着背，双手合十放在腿上，全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息，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许悠先和她打了招呼，没直切主题，倒是先向店员要了几份甜点，和子静聊了些有的没的。子静本是神情紧张，渐渐和许悠聊了起来，虽都只是只言片语的回答，但明显能感觉她的放松。许悠这时才慢慢提及那件子静视为梦魇的事，关于时间，教授的言语、行为等等，子静都一一吐出，许悠耐心听着，她提问得小心翼翼，似流水击石，温柔婉扬，水润深沁。事件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季延侧身靠在墙上，低眸紧盯着许悠，眸光加深。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听着她温柔的细语，目睹她一点一点让他人对她敞开心扉，季延心底震颤了一下，随即划过清澈的暖流。他的目光不住一直停留在许悠身上，一分一秒的偏离他都觉得可惜。许悠没发现他的目光，只认真地和子静交谈。子静虽说了很多，可想起那天的事，不自觉眼眶湿润起来。她捂住脸，抽噎地说：“谢谢你许悠，可现在没有证据，我是不是没有办法了？是不是不可能让他得到惩罚了？”

    许悠深吸一口气，眉间流出难言的情绪，她看着子静，只有心疼。这王教授在学校已呆了几十年，这几十年里被他欺负的女学生该有多少呢？她们又是怎么面对的呢？许悠点开手机，痴痴地看着那条王教授月初给她发的信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