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林瑾瑜春风得意地转着轮椅往回走，喜滋滋地想着，从前是身不由己，现在他已经实现了吃肉自由，以后吃饭再不必对着祁君曜那张脸，一定能多吃两碗。他不由地幻想着等哪天身体完全好了、脱离栖霞山庄、适应江湖生活，便可以彻底蹬掉祁君曜了，光是想想就让人激动异常啊。
下午祁君曜果然没有出现，林瑾瑜感叹了下难得的清闲时光，让阿福推着他去了书房，他坐在书案前提笔练字，阿福站在一旁磨墨。
练了一个多时辰，林瑾瑜胳膊肩膀有些酸痛，他搁下笔，舒展了一下身体，阿福一边给他捏肩膀，一边好奇道：“怎么祁公子这么久都不来，公子与祁公子吵架了吗？”
平日里祁君曜闲得很，从林瑾瑜早上睁眼到晚上上床，一直都跟在他身边，林瑾瑜也早已习惯。此刻经阿福提醒，也觉得有些奇怪，从今日最后一次对话到现在已有三个时辰了，祁君曜却还没有出现，难道自己得罪他了吗？
林瑾瑜想了想他俩最后一次对话的内容，只是说了以后不在一起吃午饭啊，并没有说以后不能一起读书练字，难道这家伙这么会举一反三了吗？
算了，这对他也算好事。祁君曜那人嘴烦的很，跟他一起总是被他占便宜。
林瑾瑜含糊道：“兴许他有事吧。”
阿福又道：“公子，丁神医不是说您可以开始练习走路了吗？让阿福扶您走一会儿吧。”
“明日吧，明日再走。”林瑾瑜活动了一下肩膀，吩咐道：“阿福，你去外面守着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打发走了阿福，林瑾瑜又休息了一会儿，便拿起笔来继续写字，可能跟他生性豁达有关，他笔下的字慢慢显出一股纵逸的气质。
林瑾瑜写着写着，心绪却不免飘到了祁君曜身上，他今日有肉吃便拒绝了再与祁君曜同餐，来日若是腿恢复了定然会拒绝祁君曜近身，往后离开了栖霞山庄有了独闯江湖的能力就更会彻底离开祁君曜了。这是他的打算，聪明如祁君曜也必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的。
他今天下午没有出现，或许明日、后日也都不会出现了。
祁君曜说他过河拆桥，这一点也不错，可林含章已经不可信了，他不敢再将赌注压在祁君曜身上，难道要等他全身心地依赖着祁君曜的时候，又来给他当头一棒吗？
林瑾瑜摊开一张新纸，提笔写下“失路之人”“他乡之客”八个大字，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难掩惆怅。
良久，林瑾瑜提笔将字迹重重划去。
不可轻信。
祁君曜若有所思地将瓦片轻轻盖上，懒洋洋地仰卧在屋顶，双臂交叉枕在脑后，温柔春光照耀着他闭着的精致眉眼，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到了晚间入睡的时候，林瑾瑜才知道给自己挖了个多大的坑。
阿福年纪看起来比他还小，人又瘦弱，力气自然大不到哪里去。完全无法指望他能将自己打横抱起，林瑾瑜又想起祁君曜的好处了。
阿福将轮椅推到床边，半搂半扶地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林瑾瑜挪到床上，林瑾瑜也被他折腾的够呛，小腿在床边重重地磕了一下，立马疼得一激灵，险些叫出来，他紧咬着下唇才憋回去。
阿富没有察觉，林瑾瑜缓了缓神，让他下去了。
灭灯之后，祁君曜在房顶又等了一个时辰，估摸着林瑾瑜睡熟了，才悄无声息地开窗翻进来。
他从袖中摸出一颗夜明珠，拳头大小，散发着莹莹白光，将房间照得明亮可见，气定神闲地朝床的方向走去。
他伸手轻轻将床帐拉开，对上一双甚是清明的眸子。
刚听到有人翻窗的动静时，林瑾瑜被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他甚至想是不是林含章终于忍不住派人来杀他了，见到是祁君曜，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祁君曜淡定地将床帐拉上，转身便朝外走，脚步放得很响。
“站住。”林瑾瑜平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祁君曜立马听话的站住。
“你来做什么？”算下来几乎有六个时辰祁君曜没有出现了，林瑾瑜坐起身来，拉开床帐，一副打算长谈的样子。
祁君曜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任命地转过身来，“我来看你睡得好不好，既然你还醒着，我就放……不打扰了。”
“……我失眠你就放心了？”
祁君曜：“……”果然还是听到了，他反问道：“那你今夜为何失眠？”
林瑾瑜：“……”其实是因为腿被磕了一下疼得睡不着，但是祁君曜这么一问，就好像是因为白天跟他闹矛盾了心里过意不去导致上床这么久了都无法安睡。
早知道刚刚就应该装睡的，但他此刻已经坐起来了，沉默就代表默认，祁君曜一定会往他最希望的方向想，达咩，绝对达咩。
林瑾瑜冷静道：“因为今晚腿有些疼。”
“怎么前几日都不疼，偏偏今天疼？”祁君曜意有所指道，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似乎暴露了什么，干咳一声，敛了笑意。
“……”林瑾瑜沉默了下，伸出一根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不可置信道：“难道之前你每日都来？”马德变态！
祁君曜慌乱地解释着：“这，你一日腿不好，为夫…我一日心里难安，就总想着来看看，哈哈。”他干脆快步走过来，将夜明珠塞进林瑾瑜怀里，“哪条腿疼？”
“这条。”林瑾瑜指了指左腿。
祁君曜一把将裤腿撸上来，白皙的小腿上赫然有一个青紫的磕痕，无比显眼，“怎么搞的？什么时候受的伤？”
“今晚上床的时候吧，不小心在床沿磕了下，不过不碍事，已经不疼了。”林瑾瑜浑不在意道。
“你等着，我去去就回。”祁君曜丢下一句话就匆匆翻窗走了。
林瑾瑜把玩着夜明珠，过了片刻，祁君曜又匆匆翻窗进来。
林瑾瑜笑道：“白天走门，晚上走窗，你这是什么规矩？”
“我师父的规矩。”这还是祁君曜第一次提他师父，林瑾瑜牢记着阿福的叮嘱从没敢开口问过，这下总算有个由头了。
他正准备开口，便听祁君曜语气不善道：“是因为阿福吗？明日我就剐了他。”
怎么能把杀人说得如此随意，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江湖道义了。
“不是！”林瑾瑜连忙道，“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祁君曜给他淤青处抹了些药酒，将手掌覆于其上，用内力慢慢烘着，暗中探着他的经脉，果然全无内力。祁君曜声音依然是冷冷的，“你磕成这样，他却一点都没有察觉，我看他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林瑾瑜感觉一股热流从小腿慢慢流向全身，令他通体舒畅，他耐心道：“阿福年纪尚小，本就没什么力气，又不是伺候惯人的，这怎么能怪他。”
“你对他倒是有情有义，”祁君曜冷哼一声，拔高声音道，“他是一个小厮，他伺候不惯人，难道我伺候得惯吗？”
来了，果然是生气了，他三番两次的为阿福求情还是激怒了祁君曜。
林瑾瑜赶紧陪笑道：“你伺候得惯啊，你伺候得特别好，这段时间我很满意。”狠狠地夸奖了一番他的业务能力。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祁君曜收了手，却没有接话，只眯眼看着林瑾瑜，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林瑾瑜被他看得不自在，结巴道：“你，你看我，做什么？”
“往里让让。”
林瑾瑜往外挪了挪。
祁君曜不客气地翻身上床，直接躺在了里侧。
“你干什么！你给我下去！”林瑾瑜惊喊道。卧榻之侧岂容祁君曜鼾睡！
“这才是我伺候人的方式。”祁君曜闭眼，发出沉重而绵长的呼吸声。
少侠，你伺候人的方式就是自荐枕席吗？
然而不管林瑾瑜怎么推他，戳他，捏他脸，祁君曜都纹丝不动，一副睡熟了的样子。
“起来呀你，别装睡，我知道你在装。”林瑾瑜拧了一下祁君曜的脸，没有反应。
这事要是被林含章知道了，第二天他们的婚帖就要发遍全江湖了。
“你给我起来，听到没有。”林瑾瑜挠了挠他的咯吱窝，还是没有反应。
林瑾瑜转变了套路，开始示弱。
“我错了，我今天不该赶你，以后我们还一起吃饭行吗？”
“阿福手脚特别笨，力气也小，一点都没有你好。今天要是你在，我的腿也不会磕到了。”
“说来都怪我，是我咎由自取。我向你认错，你就原谅我吧。”
祁君曜没有反应，仍然假装睡得很熟。
林瑾瑜头越来越低，几乎要贴在祁君曜脸上，他皱着眉头努力遏制着扯祁君曜脸的冲动。温热的呼吸吹得祁君曜脸颊有些痒，在他几乎要装不下去时，林瑾瑜起身了。
林瑾瑜欲哭无泪地盯着床帐顶发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要留清白在人间”。
半晌，他幽幽道：“我们来谈正事。”
祁君曜打起了小呼噜。
“关于我们的婚约。”
祁君曜瞬间睁眼，猛地坐起身来，从善如流道：“夫人请赐教。”
林瑾瑜：“……”
林瑾瑜清了清嗓子，端足了架子，缓缓道：“你说这珍宝阁，值多少钱？”
“珍宝阁中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宝，上到上古遗物，下到深海珊瑚，少说也值百万两银子。”祁君曜流利答道，随即他陡然一转，“你若只是说这些，我就先睡了。”说罢作势就要躺下。
林瑾瑜一把扶住他，正色道：“当然不是。从前你说九一分，不知还做不做数？”
“我说的是我九你一。”
“我自然知道。”
百万两的十分之一也有十万两啊，林瑾瑜跟阿福打听过了，寻常人家几十两银子便可温饱一年，十万两银子，只要他不沾赌，若是寸柔还活着，除去为寸柔赎身，也够他们风风光光、潇潇洒洒地过一辈子了，凭他的能力，还能给后辈攒一些基业。
祁君曜眸色暗了暗，沉声道：“为什么？”
“因为我从小在栖霞山庄长大，几乎没出过门，以后我想过自己的自由快活的日子。”当然也因为他不是基佬啊，才不想下半辈子都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先是拒绝与他同膳，再是为了小厮反复求情，现在居然打起了彻底离开他的算盘，祁君曜在心里阵阵冷笑，林瑾瑜，你当真是好有胆量。
也罢，看看究竟是谁棋高一着吧。
祁君曜轻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们各取所需嘛，反正你需要钱，我需要自由，你带我出栖霞山庄，我作为报答给你绝大部分我的嫁，额，财产，总之，我们双赢。”
祁君曜点点头道：“条件很诱人，我同意了。”
“所以你不必自荐枕席了，快下去吧，我要睡了。”林瑾瑜将夜明珠递给他，赶客的意味十分明显。
“要我下去也可以，一百两银子。”祁君曜接过夜明珠，语气淡淡道。
“可我身上现在没有钱。”
“没钱就先记着，从十万两里面扣。”祁君曜嗓音魅惑，尾音微微上挑。
“唔，行吧，你快走吧。”一百两而已，不打紧的。
清白重要。
祁君曜利落地翻身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