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林瑾瑜舒了一口气,感叹道:“江宁城的百姓真是好热情。”
“那是因为你从前虽住在栖霞山庄,却从不在江宁城中露面,大家才会如此好奇。”
林瑾瑜:“……”这是怎样一个彻头彻尾的宅男。
祁君曜深情道:“放心,为夫不会忘了你偷偷跑下山想为我们二人在佛前祈愿却反而遭遇山贼一事,这份感情为夫铭记一生。”
林瑾瑜按住他的嘴,不要再说了,显得他既弱智又弱鸡;实在要说,山贼那段也大可省略。
林瑾瑜严肃道:“我们出门前怎么说的,在外以兄弟相称,你刚刚怎么回事?”
“看夫人被这么多人觊觎,为夫一时心急,”祁君曜委屈道,“夫人什么时候才能给为夫一个名分啊。”
“少来。”林瑾瑜挪得离他远了一些。
“难道你想始乱终弃?”祁君曜目光一凛,欺身凑过来,言语中带了些危险的气息。
林瑾瑜暗道不妙,如今他受制于人,不得不忍辱负重。当今之计,还是以稳住他为先。
林瑾瑜一把勾住他肩膀,打着哈哈道:“你总得给我些时间啊,”他指了指自己的头,“我现在还失着忆呢,所以我们先从好兄弟做起。”
祁君曜睨了他一眼,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马车停在城外一座茶棚处。
这茶棚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干干净净,此刻日头毒辣,有零星几个客人在此小憩、纳凉。
祁君曜将他抱下来安置好,点了一壶茶,道:“此处是他们必经之处,我们只管等着就好。”
他执壶地倒了两杯茶,推过来一杯,自己慢悠悠地喝起来。
此处地处城郊,又逢午后时分,阳光大好,映得天蓝云白山青树绿,林瑾瑜享受着这前世难寻的好风光,心情很是明朗。
一壶茶下肚,仍不见来人,林瑾瑜也不急,拿着茶杯慢慢转着玩。
自打穿越来此处,他已经很会自娱自乐了。
店家又添了一壶新茶,祁君曜道了声多谢,又慢慢喝起来。
林瑾瑜见状忍不住道:“少喝些吧,这里又没有茅房。”很懂得未雨绸缪。
祁君曜诧异道:“此处树木丛生,人烟稀少,若是忍不住想小解实在是方便得很呢。”
那你真的是非常奔放,林瑾瑜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眼看第二壶茶也见了底,几个衙差终于压着十数个以粗绳绑成一串的流人姗姗来迟。
流人均戴着脚镣、枷锁,即使衙差们拿鞭子在旁边抽打,他们也只是如活尸般缓慢移动。
“上茶!”带头的衙差走进茶棚,将佩刀往桌上重重一拍,大声叫嚷道:“娘的,大日头走这么一趟,累死老子了。”
“你们几个,都给我老实点。”三个衙差将十几个流人赶到茶棚边,将绳子系在柱子上,留下一人看守,其余二人也去茶棚中休息了。
这十几人全部都是林含章捉来交给官府的山贼,从前一个个恃强凌弱、无法无天,如今经过一段日子的牢狱之灾,早已形容枯槁、双目无神了。
自早上吃过一点糙米之后,便一直苦熬至今,山贼们早已饥肠辘辘,三三两两乞求起来,“官爷,您行行好,给点饭吃吧。”
那衙差啐了一声,将身上背的包袱打开,“咕噜噜”十几个发黑的、硬邦邦的窝头滚落地上,“想吃就自己捡。”
山贼们看见窝头,眼睛简直要冒绿光,立刻跪爬下来争先恐后地探出右手去抢,衙差骂了一声“狗玩意儿。”
林瑾瑜看着这一幕,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前世不管是犯下什么罪行的犯人,哪怕罪大恶极,法律也会保障他生为人的基本权利。
突然,林瑾瑜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他缓了缓神,镇定道:“我爹抓的山贼,都在这里了吗?”
祁君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眯起眼数了数,点点头确定道:“一共一十三人,应当是都在这里了。”
“会不会有的山贼在狱中死了,这里混进来别的犯人。”林瑾瑜声音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祁君曜道:“怎么了,这些山贼中有你面生的?你想起来了?”
林瑾瑜摇了摇头。
祁君曜见他面色凝重,起身去向衙差打听,片刻后他回来,林瑾瑜还在怔愣着出神。
祁君曜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诶,回神了。”
林瑾瑜没有反应。
祁君曜欺身过来捏住他的下巴,林瑾瑜被面前陡然放大的俊脸吓了一跳,一把打掉他的手,慌张道:“干什么。”
“我看你半天没反应,怎么,被这几个山贼吓坏了?”
林瑾瑜摇了摇头道:“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我去问过那几个衙差了,这些确实就是那伙山贼,不会有错。”
那便是那人在骗自己了,林瑾瑜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抚右脸的伤疤,目光扫到祁君曜,立即将手放下来,祁君曜似乎没有察觉,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
若是连那人都信不过,祁君曜就更加不可信了。
林瑾瑜看着那伙山贼坐在地上,大口撕咬着干黄的窝窝头,他们用的全部都是右手,右手,林瑾瑜眸光一暗,他脸上的伤也正好在右脸。
若真是这伙山贼所为,那么受伤的应该是左脸。
伤口在右脸的两种情况解释,要么是左撇子所划,要么就只能是他自己亲自动的手。
林瑾瑜想到此处,将目光从那伙山贼身上移开,低声道:“这里也没什么看头,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急,我们还要等个人。”祁君曜托腮坐在桌边,好整以暇道。
林瑾瑜疑惑道:“等谁,你什么时候约的人?”
祁君曜笑吟吟道:“等他来了你就知道了。”丝毫没有解释的打算。
林瑾瑜只好呆坐着,思绪不免又转到林含章身上去了。
此事林含章确实在骗他无疑,这些山贼只怕是他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而捉来的替罪羊,只是他为何要骗自己?
林瑾瑜实在不愿往糟糕的方向想,他安慰自己,或许作恶的那人已经被林含章亲手杀死了,而他不愿意告诉自己。
也或许是原主一时想不开做出自残行为,林含章不忍告诉他真相才出此计策。
林含章平日看着和颜悦色、仁善可亲,对他也极为关怀,若林含章是恶人,那天底下恐怕找不出一个他可以相信的好人了。
想到此处,林瑾瑜心里轻快许多,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坐了一个白衣胜雪的翩翩公子,正摇着一柄绘着江雪独钓图的折扇,双目含笑地看着他。
那人将扇子一收,拱手温和道:“在下折雪,久仰无瑕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瑾瑜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折雪兄人如其名,我不及你。”
折雪姿容胜雪,一身白衣更衬得他清冽无双,他摇扇时的优雅从容,收扇时的洒脱利落,都看得林瑾瑜眼睛发直,不由得自惭形秽。
怪不得武侠剧中的主角总要带一柄折扇,真的是非常显身姿和气质,简直是行走江湖之装逼必备神器,种草了种草了。
祁君曜干咳一声道:“看够了没有。折雪是我潋滟门的雪长老,还有其他三位风花月长老,你以后也会见到的。”
折雪很是上道,从善如流道:“今日折雪近水楼台得见夫人,可要叫其他三位兄弟嫉妒了。”他“啪”一声展开扇子遮住半张脸,只剩一双眼笑得狡黠。
“没有这回事!”林瑾瑜赶紧打断他,这可是在外面啊,这么多人,万一传出去了他就名声不保了。
林瑾瑜一把拉住祁君曜的衣袖,祁君曜顺从地将耳朵凑过来,林瑾瑜压低声道:“不是说好了这件事不外传的吗,你没提醒他?”
祁君曜不以为意道:“我说过的,他可能没放在心上吧。”
我看是你没放在心上吧。
林瑾瑜严肃道:“那你重新郑重的跟他说一次。”
“他就在你面前,你可以自己说。”
“这是你们潋滟门的事,当然要你解决,我不是潋滟门的人,怎么能管他?”
祁君曜目光一凛,“你不是潋滟门的人?”
“你不要得寸进尺好吗,我最多跟你形式婚姻,还是看在珍宝阁的面子上。”
祁君曜拔高声音道:“见笑了,夫人与我感情,唔。”林瑾瑜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声斥道:“你还敢乱说。”
折雪面色不改地端坐着斟茶喝茶,内力不俗的他将二人的悄悄话一句不落的收入耳中。
祁君曜眯了眯眼,沉声道:“你究竟为何不愿将此事宣扬出去,反正我们迟早要完婚。”
林瑾瑜反问道:“那你究竟为何非要娶我,不要再说为了珍宝阁的钱,我才不信。”
祁君曜叹了口气道:“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我就是如此人穷志短。好吧,我答应你,暂时先不说。”林瑾瑜这才松开他。
“如此,折雪记下了。”折雪抬头看着林瑾瑜,倒了两杯茶,“刚才多有得罪,折雪以茶代酒,向无瑕公子赔罪了。”
林瑾瑜也端起来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道:“没事没事。”
“若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祁君曜淡淡道。
“是。”折雪起身,躬身行了个礼道:“告辞。”
美人不愧是美人,走几步路都这么飘逸,林瑾瑜内心感叹着。
“折雪习的是踏雪无痕功,整个江湖青年一辈中轻功无出其右者。”
林瑾瑜点点头,随意道:“那就是你也不如他了?”
“但他只要在我面前,除非我有意放行,否则他一定走不了。”
“这么厉害?”林瑾瑜诧异道,随即点点头“也对,不然你也当不上门主了,那你练的是什么武功呢?”
祁君曜嘴角一扬,神情有几分得意,“山水神功,这是只有潋滟门门主才可以学的功夫,我如今已练到第八层。”
“共有几层?”
“如今传下来的版本,只剩八层了。”
山水神功,顾名思义,就是内力像山一样稳重深厚;身法如水一般绵柔顺滑。
林瑾瑜看他这副骄傲的神态,忍不住问道:“那你在江湖中可以排第几?”
祁君曜大言不惭道:“刚刚评价折雪的那句,把轻功换成武功,便说的是我了。”
“我看还是换成说大话比较合适。”林瑾瑜小声嘀咕。
“呵,”祁君曜冷笑一声,抬起一手作势要劈,“那便让你试上一试。”
看来他的作死技能在江湖也是无出其右者。
“少侠你听错了。”林瑾瑜摸了摸鼻子,陪笑道:“我是说你文成武德,假以时日,定能一统江湖。”
祁君曜睨了他一眼,转身背对他道:“上来。”
林瑾瑜从善如流地环上他的脖子,祁君曜将他双腿一捞,大步朝外走去。
回到栖霞山庄之后,已是黄昏,林瑾瑜今日有些累了,用膳洗漱之后,就早早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