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这一夜林瑾瑜睡得极为安稳，一觉到天亮。
待他醒来，祁君曜果然依言推来一个红木制成、雕工颇为精致的轮椅，林瑾瑜双眼放光，古代没有手机、pad消遣，他躺了几日实在是快憋出病了。
林瑾瑜看着祁君曜亲自动手给他换上白色锦袍，又蹲下给他套袜穿鞋，实在想不通此人为何上赶着心甘情愿地做这伺候人的活。
祁君曜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握着他的脚踝，深情道：“这么好的差事，我可不愿假手他人。”
少侠你口味好重，要不考虑一下开个洗脚城？
初春时分，乍暖还寒，祁君曜又抖了一张绒毯盖在他身上，才推他出门。
这几日林瑾瑜感觉像做梦一样，此刻呼吸着外头清新的空气，感受着熹微晨光，才终于确定他真的穿越了，他完全属于这个世界了，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
“夫人想去哪里？”祁君曜慢悠悠地推着轮椅。
林瑾瑜对这里完全不了解，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儿，胡乱指挥道：“去花园逛逛。”
祁君曜推着他七拐八拐，却是停在了厨房门口。
林瑾瑜闻着里面飘来的诱人香味，咽了咽口水道：“少侠你是不是迷路了？”
祁君曜径直推进去，从锅里拿出两只还热着的鸡腿，递给他一个，扬眉道：“给，昨晚不是吵着要吃吗？”
淦，这男人，阿不，这鸡腿竟该死的迷人，林瑾瑜故作矜持地接过来，小口啃咬着。
祁君曜吃得很快但极为优雅，他将林瑾瑜的骨头接过来一起放在灶台上，又帮他擦净了手，摄人心魄的桃花眼直盯盯地看着他，“阿福只是一个下人，以后有什么想要的只管与为夫说，为夫万难不辞。”
林瑾瑜被他看得有一瞬间失神，他很快反应过来，清了清喉咙道：“现在推我去花园逛逛吧。”
“遵命。”
一连五日如此，林瑾瑜跟着祁君曜便时不时能吃肉解馋，他的伤口在祁君曜的神药敷抹下已经落痂，也将栖霞山庄除去林夫人的主院外逛了个遍。
他对祁君曜调笑的语调和言辞几乎完全免疫，已经可以自如地过滤掉不正经的部分，面不改色地与他正常对话。
这日，林瑾瑜让祁君曜推他去了原身的小书房，他坐在书案前，摊开宣纸，笔沾浓墨，准备开始练字。
原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然而他一窍不通，只能从头练起。
练琴棋画性价比太低，写字的用处就大了去了。
万幸身体还保持着肌肉记忆，林瑾瑜默写起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他一笔一顿，神色极为认真，一盏茶时间，才写了“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这几个字。
字迹端正有方，一看就是正经练过的，只可惜过于内敛，全无一点林瑾瑜欣赏的飘逸灵动。
祁君曜伸手将笔接过来，一番笔走龙蛇，“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几个游云惊龙的大字跃然纸上。
“门主真是深藏不露啊。”林瑾瑜语气里带了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意。
祁君曜大言不惭地吹捧道：“夫人所写乃是正宗的管阁体，若在科举场上，凭这一手字便足以封个状元。”
林瑾瑜只感觉到了浓浓的讽刺，他将这一页揭过，提笔再写。
祁君曜坐在桌上撑着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磨着墨。
出门数日的林含章推门进来，看着眼前这样一幅景象，甚为欣慰道：“看来你二人近来相处的很不错，我早就知道，你二人性子很搭，最适合不过。”
祁君曜跳下来站好，躬身道：“林伯伯。”
“爹，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山贼出什么事了？”林瑾瑜记性很好，祁君曜随口提过一句他便牢牢记住了。
“瑜儿，此事有变，”他叹了一口气，接过祁君曜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才道，“倒不是山贼出了事，是官府出了事。”
“当今圣上与皇后感情深厚，几日前，皇后诞下了一位公主，圣上龙心大悦，下令大赦天下。这几个山贼本来判处这月斩首，因为这事，改判流放了。这朝堂上的事情，爹也不便插手。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把这事交给官府。”林含章摸了摸林瑾瑜的头，“你若不解气，等他们出了江宁地界，爹就帮你结果了他们。”
林瑾瑜摇了摇头，正色道：“爹，既然官府判了流放，那就按官府的判决来办吧，您就不要插手了。”我们可要做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啊。
祁君曜讥嘲一笑道：“不过是生个孩子，也值得搞这么大阵仗。偏偏饶的还是几个恶行满满的山贼，他可真是个仁孝治国的好皇帝啊。”
林瑾瑜立马拿笔杆抵住他的嘴，紧张道：“这话怎么能乱说，普天之下莫非王臣，你难道想造反？”
祁君曜将笔接过来挂在笔架上，“你不想听，我便不说了。林伯伯，那几个山贼什么时候被押走？”
“大约三日后未时动身，你想去看？”
祁君曜瞥了林瑾瑜一眼道：“我倒是没兴趣。”
林瑾瑜作为现代人本就没见识过，加上在山庄闷久了，他对此倒是很有兴趣，巴不得去凑这个热闹，他一脸期盼地看着林含章道：“爹，我想去看。”真的是非常身残志坚了。
林含章点头允了，“明日让君曜带你去，记得早些回来。”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要听君曜的话，莫要任性。”
为了去凑热闹，林瑾瑜忍辱负重地点头接受了“任性”的帽子。
三日后正午时分，一辆奢华无比的马车停在江宁城的醉仙楼下，祁君曜撩开车帘，将玉冠锦袍的林瑾瑜背好，足尖点地直接跃至二楼雅间。
林瑾瑜伤口已然全好，左臂也无大碍，只剩双腿的骨折还需养着。不必顾忌着伤口，祁君曜将醉仙楼的招牌菜全点了，满满摆了一大桌。
林瑾瑜道：“会不会太多了些？”
祁君曜笑了笑道：“怀璧兄初来江宁城，为兄理当好生招待，不必客气。”
怀璧是他小字，二人约定婚事暂不透露，在外只以好友相称。
好吧其实是林瑾瑜单方面强烈要求。
小二道：“二位公子慢用，有事叫小的一声便好。”说完下楼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楼下客人早在二人一上楼便七嘴八舌地聊成一团。
“刚刚上去的是祁门主吧，他又来栖霞山庄做客了，林庄主真是位爱护晚辈的好人啊。”虽然林含章兼任武林盟主，但在江宁城大家还是更习惯叫他庄主。
“往年一般是在四月来吧，从前他师父就馋江宁四月的花间醉，总要在栖霞山庄住一个月才肯走，自他师父仙逝后他就继承了这个习惯。今年倒是提前了。”
提到须离子，众人一时都有些唏嘘。
立马有人转过了话题：“祁门主真是仪表堂堂，英俊潇洒，可谓是人中龙凤，武林新秀啊。”
“不过祁门主背上背的那人谁啊，眼生的很。”
“看着也很是清贵俊雅，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被人背着说明不良于行，最近只听闻……”那人声音一顿，卖起了关子。
“你倒是说啊，急死个人。”
“这我也听说了，据说栖霞山庄那从不示人的林三公子，也就是无瑕公子被山贼打伤了腿。”另一人答道。
“啊，怎会如此。”
一时间，大堂哄哄嘈嘈。
待小二从楼上下来，大堂又静得落针可闻，众人一致直盯盯地看着小二。
“小二，刚刚那位白衣公子，究竟是谁？”其中一人问道。
“我也并不认得，只听祁门主叫他‘怀璧兄’。”
众人又你一言我一语起来，“怀璧？这名字耳生得很。”
“对啊对啊，以前从没听过。”
“江宁城以前可没有这号人物，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
“祁门主真是广结善缘，跟谁都能交得上朋友。”祁君曜算栖霞山庄半个儿子，待在江宁城的时间几乎比林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还多，这里的百姓都很喜欢他。
立刻有人泼冷水道：“纵然祁门主长袖善舞，也没能得到无瑕公子的另眼相待啊。”
“说起来，我在这江宁城住了四十年，也从来没见过林三公子的庐山真面目呢。”
“莫说你了，我曾数次前往栖霞山庄拜访林庄主，也从未见过他呢。”
“就是说嘛，无瑕公子好像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那怎么会被山贼打断腿呢？”
众人一齐摇了摇头，大堂又安静下来。
突然有人一拍手道：“如此说来，刚刚那位白衣公子倒是很符合你们对无瑕公子的描述啊。”
“我听闻无瑕公子名瑾瑜，怀璧若是字倒是也很相配。”
“那要这么看来，祁门主与林三公子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无瑕公子是这般超凡脱俗、隐逸世外的人，为了祁门主甘愿入世，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众人将事情分析了个八九不离十，大堂里一片其乐融融。
二人饭毕，林瑾瑜摸了摸有些撑的肚子，催促道：“吃好了就走吧，免得错过了时辰。”
祁君曜点点头，躬身将他抱起，林瑾瑜将他推开一些，严肃道：“我们不是约好了，在外面要背着吗？”出尔反尔的行为不可取啊。
祁君曜笑道：“你刚刚吃那么多，我实在怕压到你肚子，吐我一身。”
“并不至于啊。”林瑾瑜瞪他一眼，双手却自觉地环在他颈后。
他确实有些撑，若真的吐出来岂不是太丢人了。
祁君曜抱着他纵身跃下，还未来得及上马车，便有眼尖的客人一声大喊：“他们下来了，别让他们跑了。”
霎时间数十个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再过一会儿，整个醉仙楼门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瑾瑜警惕地看着这些人，不明所以。右手不自觉地抓紧了祁君曜的衣襟。
“敢问阁下可是栖霞山庄林三公子？”一人试探着问道。
林瑾瑜想起原主的清冷人设，点了点头，并不作答。
“真的是无瑕公子啊，”那人转身冲着众人大声喊，又平复了一番激动的心情道：“打扰了，还请您不要介意。”
众人倒吸一口气，竟然真的是林三公子，今日是什么良辰吉日，竟然得见以清雅绝尘闻名江湖、常年在江湖十佳公子榜上名列榜首的无瑕公子。
于是他们围得更紧了。
林瑾瑜被目光炯炯的众人看得浑身不自在，倾身凑到祁君曜耳边轻声催促道：“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大家这是喜欢你，怎么可以扫兴。”祁君曜回道。
他感觉自己是动物园里供人观赏的猴子。
“祁门主和无瑕公子关系真是亲密啊。”众人感叹道。
林瑾瑜：“……”他是被迫的好吗，要是他腿没事，此刻必定健步如飞火速逃离。
祁君曜笑着点点头，“是极是极，以后还会更亲密，祁某与怀璧兄不日就将定下婚，唔。”
林瑾瑜一把捂住他的嘴，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努力挤出一副笑脸，“不日就将定下混迹江湖的约定，他没文化，用词不太妥当，大家不要介意。”
“无瑕公子终于决定踏入江湖了吗？”众人激动道，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啊，以后便可以听到许多无瑕公子的英勇事迹和风流韵事了。
这么美的人藏起来真的是暴殄天物，就应该出来抛头露面给大伙涨涨见识。
“不知无瑕公子学的是何种武功，擅长什么兵器啊？”
“无瑕公子初入江湖第一站打算去往何处？”
林瑾瑜尴尬地假笑。
“无瑕公子虽然名列江湖美人榜第一，但排名第二的盈歌仙子近来势头很足，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无瑕公子皮肤光嫩无比，不知平日是用什么保养的？”
越说越离谱！简直堪比狗仔娱记！
“啊呀，”林瑾瑜痛呼出声，“我的腿好疼啊。”
“抱歉诸位，我二人先行一步。”祁君曜看出他在做戏，十分配合地顺了下去。
“身子要紧，无瑕公子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众人恋恋不舍地目送马车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