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江宁正值初春时分,晚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春雨洗去了连日积攒的浊气,天地之间焕然一新。
天蒙蒙亮时,林瑾瑜悠悠醒转,一夜无梦,此刻他觉得神清气爽。
几个丫鬟们守在他屋里,见他醒了,便分工明确地开始伺候他洗漱上药。
林瑾瑜尽力不去想丫鬟的嫩白小手,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伤处,他依稀发现,伤口好像确实比昨晚好了许多,这简直称得上是生死人、肉白骨的奇药了。
待他用完熬煮得药味完全入肉的药膳,林含章推门而入。
“瑜儿今天可好些了?”他挥退了丫鬟们,领来一个小厮,“这是阿福,以后就让他跟着你吧。
“噗嗤。”林瑾瑜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阿福这个名字让他一下子想起了黑虎阿福,以及他的成名骚技乌鸦坐飞机。
林含章:“……”
阿福:“……”
林瑾瑜努力克制住笑容,“没什么,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看来你与瑜儿很有缘。”林含章尬笑了两声。
“能让公子高兴是我的荣幸。”阿福一脸自豪。
“爹,我之前昏睡了多久了。”听说躺久了容易得褥疮,真的是太不雅了,林瑾瑜有些担心。
林含章笑得别有深意,“你昏睡了整整七日,算算日子,君曜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林瑾瑜听出他在打趣自己,一本正经道:“我只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时刻想着未过门的夫人。
虽然夫人事关重大,的确值得关心,你既然知道就别卖关子了,再多讲一些来听吧。
“昨日碍着丁神医在场,没有同你讲。”林含章果然识趣,他促狭一笑,“君曜可是武林翘楚,人中龙凤,年纪轻轻便继任潋滟门门主,武林中一半人都倾慕于他。”
哦豁,竟然是个这么厉害的姑娘吗,能娶到她岂不是说明自己更是天下无双的不世之材,林瑾瑜双眼放光,有些沾沾自喜。
“至于另一半人,则是倾心于你。”林含章看他一脸傻样,又补充道。
哦豁,这简直是爽文天花板了吧,那我们夫妇二人联手岂不是可以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林瑾瑜喜不自胜地想。
看林瑾瑜一副没心没肺的开心样,林含章放下心来,“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就吩咐阿福。”
“爹,我娘呢,这两日怎么都没见她来看我。”林瑾瑜突然问道。
林含章正欲转身的动作一顿,叹气道:“你娘那日见你浑身是血的被抬回来,当即就吓得昏了过去,这几日一直在为你念佛祈福。过几日便会来看你了。”
“对了,你大哥和二哥听说你受伤,也十分担心,送了不少药材回来,过几日你就能见到他们了。”林含章给阿福使了个眼色,推门走了。
“公子,你好生休息吧,夫人和大公子二公子他们都很关心你的,只是实在掏不出空来,公子别多想了。”阿福替他盖好被子,坐在脚踏上。
那日他分明听到了屋外有女人的声音,虽然他当时不甚清醒,并没有听清内容,但看他爹的那个态度,那个女人必定是原主名义上的娘。绝对不会是亲娘,不然亲生儿子重伤卧病在床,却不闻不问只顾拜佛,也太不合理了。
林瑾瑜只当这是后宅小事,并不放在心上,毕竟他爹对他还是很不错,只要抱紧他爹的大腿,就不会出错。
“阿福,我不是我娘亲生的,是吗?”林瑾瑜的语气很是平静。
阿福闻言一顿,想了想才踌躇道:“我只知道三公子是八岁才来栖霞山庄的。”
这就坐实了他不是林夫人所出,也正合他的猜想。“唔,是这样啊。”林瑾瑜话头一转,又道:“那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阿福挠了挠头,诚实道:“我从前是在大公子身边伺候的,与公子你接触不多,但我知道公子是江湖上很有名的无瑕公子…”
无瑕公子这个称号听起来是十分高雅的,然而作为冒牌货,听多了林瑾瑜只觉得羞耻,他连忙打断小厮,“你从前是大哥身边的吗,那我之前的小厮呢?”
阿福身子抖了抖,“老爷说,之前伺候公子的几人,都死于山贼刀下了。”
那我还真是命大啊,林瑾瑜默然想着。
“我爹替他们收尸了吗?”
“听老爷说,已经都安葬于后山了。”阿福答道。
林瑾瑜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不由得开口问道:“你做什么呢,看书吗?”
“我在整理公子的语录啊。”阿福语气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惊人,“从前公子惜字如金,除去在祁公子面前,从不肯多言,我要将公子对我说的话都好好记下来。”
记下来做什么,还要夜夜奉读吗,这更加羞耻了好吗?原身之前立的竟然是清冷人设吗,那他简直崩塌天际了,林瑾瑜在内心怒吼着,并不敢吱声,生怕阿福记下来。
“你给我讲讲我以前的事吧。”这句话十分寻常,并不值得记下来,然而林瑾瑜还是听到唰唰的落笔声,真的是非常没有隐私了。
“公子虽然甚少在江湖露面,江湖却到处都是公子的传说。公子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人又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江湖中不少俊男美女都倾心于公子呢。”
非常不幸,林瑾瑜对琴棋书画可以说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是形容人的吗,原身竟是个小仙男?还有美女倾心于他就罢了,俊男是什么鬼,这个诡异世界含基量这么高吗?林瑾瑜在内心疯狂吐槽。
“那我以前性格怎么样?”
阿福想了想道:“公子以前就很清冷啊,平日里很少出院子,只有祁公子来了才会露面;公子也没什么朋友,只与祁公子交好,就连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没有他与公子你亲近呢。”
这个祁公子的出场率实在是太高了以致于林瑾瑜都没有办法继续忽视下去,“这祁公子是什么人,我怎么偏偏与他那么好?”
阿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公子,你竟然连祁公子都不记得了?”
我连自己的过去都忘了,忘了他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吗。
阿福一副再也不相信爱情的样子,痛心道:“公子与祁公子从前恩爱非常,堪称江湖侠侣典范,公子曾说过就算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他。”
林瑾瑜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男同竟是我自己!怪不得一直有种诡异的感觉,君曜听着就很不像女孩名,祁公子又一直从他们嘴里冒出来,原来这两个名字竟然指向同一人,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基佬!
林瑾瑜艰难道:“我听说我们是那个……”
“当然,公子与祁公子两情相悦,本来准备在下月的武林大会上公开婚讯。”说到此处阿福咬牙切齿,“那几个不长眼的山贼,若不是老爷,祁公子回来一定会亲手斩了他们。”
林瑾瑜突然觉得躺在此处不能动弹也不算那么糟糕,起码不必被迫击剑。
林瑾瑜思索着如何才能取消婚姻,突然灵光乍现道:“我爹是武林盟主,我闹出这样的事不是天大的家丑吗,他是不是特别反对,特别想打断我的腿?”儿子断袖那可是要断子绝孙的,封建大家长肯定难以接受,还会做出棒打鸳鸯的壮举。
阿福纳闷道:“老爷为什么要反对,祁公子是老爷看着长大的,这件事成最开心的就是老爷了。公子要不是因为婚事已定,十分开心,也不会偷偷下山,反被山贼打断腿了。”
原来走的还是得到长辈祝福的竹马竹马剧本,如果他只是个旁观者,这的确是段佳话,可恶啊。
阿福见他不答,安慰道:“不过公子不必担心,丁神医说了你这伤很快便能痊愈,不会影响婚……”
林瑾瑜开口打断他,“我如今摔坏了脑袋,若是再成了残疾,姓祁的会不会退婚。”林瑾瑜开始思考以怎样的方式残疾可以最大限度的不影响正常生活。
“呸呸呸,不许说这样的话。祁公子疼惜公子你还来不及呢,我听说祁公子本来正在南疆办事,听说公子出事,立刻快马加鞭往回赶呢。”
“那由我们这边退婚呢,我如今这个样子,恐怕拖累了他。”林瑾瑜换了个思路。
阿福气急,“这话更不能说,若是被祁公子知道了,必会难过得肝肠寸断。”
若是他肝肠寸断能换得我袖不断,也算一桩好事,林瑾瑜暗叹一口气。
“那姓祁的,人怎么样?”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林瑾瑜劝慰自己。
“公子你怎么这样叫祁公子。”阿福嘟囔,“祁公子品貌过人,仪表堂堂,武学在江湖上也排在前列。对了,祁公子是老爷好友的徒弟,可惜他师父已经过世了,公子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起他师父,他师父是被人害死的,祁公子这些年来一直在找凶手。”阿福提醒道。
那如果故意在他面前提起他师父,是不是可以迅速降好感?但这好像不太道德啊,林瑾瑜在心里默默打了个叉。
他的身世听起来倒是很像金庸书里的男主啊,林瑾瑜随口问道:“那我的武学怎么样?”
阿福露出一副便秘的表情,不忍道:“公子,并不长于武学。”
可恶啊,那肯定打不过了,林瑾瑜开始为上下问题发起愁来。
阿福理了理写了整整五页的纸,“今天公子竟然跟我说了这么多话,祁公子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说不定还会印成册子发遍全江湖。”
会干这种事的真的不是神经病吗,林瑾瑜灵光一闪,突然道:“你刚刚说,我话多,姓祁的会很高兴?”
“对啊,从前公子你总是冷冰冰的,大家都不敢亲近你;突然有天公子向祁公子示爱,后来公子对外仍是清冷,但对祁公子就很不一样了,不久后你们就好了。祁公子对外说过很多次公子你私下里很是乖巧可爱,希望有天别人也可以看到,但他不会勉强你。”阿福深情地做出一副情圣的模样。
林瑾瑜眯起眼睛,既然从前姓祁的喜欢的是对外清冷对他乖巧的林瑾瑜,那自己只要做对外乖巧对他清冷的林瑾瑜,不就可以让他厌弃自己,忍无可忍,最终达到退婚的目的吗?
他可真是一个机智的小天才。
只是乖巧尚好假装,只要做出平时在老师面前的样子就好。但清冷委实有些考验演技了,毕竟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沙雕大学生。为了清白,为了小姐姐,奥利给,林瑾瑜默默给自己打气。
他开始在脑内编纂起清冷攻略,眼皮却越来越沉重,不知什么时候他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