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救援
听完了陈飞的推理，陆建明只是一笑置之，他起身挪步，经过陈飞，来到冰箱前面。他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了一瓶威士忌，摇晃着里面还有大半瓶的琼浆，他说：“这是我珍藏的酒，只有在款待贵宾的时候我才舍得拿出来，你今天有福了。”
陈飞笑呵呵地说道：“怎么说，你要请我喝酒吗？”
“怎么，你不会喝酒吗？”
陈飞扶着桌子也站起了身，他说道：“也不是说不能喝，只是我这个人喝酒得分场合的，场合对了，我是千杯不醉，可场合不对，哪怕是一小盅酒我都觉得辣嗓子。”
陆建明不免有些遗憾地说道：“这么说，我家这个地方对你来说是不对的场合咯。”
陈飞说：“是这样的，对我而言，很可惜的是，我只看到了你曾经饲养的宠物，却没见到你作为伟大化妆师所展现出来的精湛的化妆技巧。因此我觉得你对我还没有完全袒露心扉，你不是对的人。”
陆建明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过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个人的兴趣爱好又不犯法，“精湛谈不上，只是简单的乔装而已，毕竟我本人就属于深居简出的类型，以前除了遛狗我几乎很少在工作以外的时间出门，现在我的西瓜没了，我更没有理由出门了，因此也就保持了足够的神秘感，除了个别人外，根本没人能认出我来。”
“关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不过也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得说，于熙熙同样没有认出你来，你为什么还要杀他灭口？”
陈飞突然的坦白让陆建明反而惊出一身冷汗，他虽然已经认定陈飞是在寒舍摄影地怀疑他，但没想到陈飞选择了与此前装模作样完全不同的，甚至是两个极端的谈判方式。
“什么意思？”他将酒瓶放在餐桌上，目光逐渐变得冰冷，那双深色的眸子地下，似乎是藏着什么嗜血的野兽，正伺机而动。
但他自以为是的威胁在陈飞看来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忐忑而已，不仅构不成任何威胁，反而会让他觉得面对的男人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胆小鬼罢了。
就在他们二人对峙的时候，陈飞的手机发出震动的响声，虽然是震动，但在这样一个安静而诡异的气氛里，震动声也显得格外刺耳，陈飞接通了电话，默默地听那边的人说着什么，然后就听他说道：“行，拍个照片给我吧。”
陆建明努力让自己显得冷静得体一点，他虽然不是体制内的教师，但好歹也是带过成百上千个学生了，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学生，他有的是办法和主意，这不难。
但……难的是，陈飞将一张照片呈现在他的面前。
“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却突然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故作镇定地说：“这是谁啊。”
陈飞笑道：“你不该不认识吧，陆老师，这是于熙熙啊，你就算不认识他，也该认识那辆套牌的汽车吧，哦对了，这辆汽车肯定找不到车主的身份，你应该非常自信没有人可以怀疑到你的身上。”
陆建明咽了咽口水，没有说话。
“不过没关系啊，车主身份根本不重要，和车里的那个中毒的孩子比起来，还有什么比把他救活后当面询问他是谁绑架他来的更直接呢？毕竟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于熙熙，只能是他认识或者是有基本信任的人，我说的对吧，陆老师，不，送气球的邋遢叔叔。”
陆建明此刻脑海中有无数的想法在闪烁，他想到了可以去餐厅拿出菜刀将陈飞砍死，然后分尸逐个丢到深山离去；或者带他去书房，那里是自己做实验和化妆的地方，那里有本该毒死于熙熙的毒药，可以让陈飞吞下，让他也体验一下毒发身亡的痛苦。
再或者，陆建明看向了桌子上的酒瓶，这种厚底酒瓶十分坚硬，他只需要对准陈飞的脑袋狠狠地来那么一下子，就足以让这个不知死活的小鬼脑袋开花，去领盒饭。
还有吗？还有别的办法吗？有没有什么更加聪明点的，至少不会让眼前的青年人看不起的办法呢。
他忽然很怕，很怕自己自以为聪明绝顶的主意，却被陈飞冷嘲热讽，说的一文不值，他头一次面对局面失控的情况，他需要想办法处理好。
陈飞说：“怎么，没有想到于熙熙会获救吗？”
陆建明挤出一丝笑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于熙熙被绑架了，他看上去情况不太妙。”
从图片中可以看到，躺在汽车后排的于熙熙奄奄一息，甚至不能确定他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不过就算是活着，应该也只剩一口气了而已。
陈飞说：“的确，警方的人正在将他紧急送往医院，他中毒了。”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他为什么躺在那里？他中了什么毒？”陆建明连续地抛出了三个问题，他认为陈飞会因此绞尽脑汁地思考该如何回答自己的问题，但他一定找不到答案，毕竟这是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作品。
陈飞果然不说话了，他看上去十分苦恼。
陆建明在确定自己仍然握有绝对的优势后，也逐渐冷静下来，虽然警方找到于熙熙这件事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但按照时间计算，于熙熙所中的毒应该足够要了他的小命，这个时候就算是送往最近的医院，也无济于事，毕竟他们还需要时间来确定于熙熙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他意识到陈飞此前的胸有成竹不过是虚伪的装腔作势罢了，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他之所以敢当面跟自己对峙，无非是还没有能给自己定罪的证据，他居然妄图让自己主动开口认罪？真是可笑。
小孩就是小孩，哪怕他看上去是个极具推理才能的人又怎么样呢。
陆建明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你认为我是绑架于熙熙的犯人，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误会了，我没有绑架他，我甚至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八竿子打不着，我为什么，我有什么理由要去绑架他？”
他认为这将是一记绝杀，足够让陈飞羞耻地从他的地盘滚蛋的绝杀。
陈飞果然羞愧地低下了头，局势的翻转让陆建明兴奋不已，他能够预料到陈飞下一步的举动，他甚至做好了给陈飞开门，然后在门口羞辱他一番的打算。
然而，陈飞下一秒却又抬起了头，嘴角洋溢着自信地笑容，他说：“嗯，的确是中毒了，蓖麻毒素，具有两条肽链的高毒性的植物蛋白。它主要存在于蓖麻籽中。很可惜这种毒素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你是怎么做出来的？为了安全和隐秘，你应该也不会去买现成的毒药吧？我发现你阳台那个花架上有几粒散落的蓖麻籽，你跟《绝命毒师》学的吗？”
陆建明神情陡然紧张起来，他无法抑制地扭头看向那个他晒过蓖麻籽的花架，但他突然又意识到，怎么可能还有遗落掉得呢！他明明有认真仔细地打扫过！
他意识到这是陈飞的试探，他猛地回头看向陈飞，这怎么可能！他是怎么知道的？
“抱歉，我随口胡说的，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确有其事吧。”
陆建明紧咬后槽牙，真是个聪明的对手，他这样想着，样子更显得狰狞。
陈飞依旧满不在乎地说：“你该不会是把自己带入到了海森堡的人生里了吧，这是一种很变态的代入啊，不过你也是老师，他也是老师，你们一样郁郁不得志，他身患绝症，你呢？你的身体看上去非常健康，难道你得的是心理上的绝症？”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光是从照片上恐怕无法辨认吧。”陆建明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陈飞哈哈大笑，这对陆建明来说是极其讽刺的，“这很难吗？当我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人的时候，我们的人就去打听你了。我一直坚信一句话：世界的本质是信息，信息就是一切。我的同学去了文都教育，那里的负责人告诉我陆老师是位非常负责任且行事低调的老师。”
“他们又去问了那里的学生，他们都说你的课非常生动有趣，上你的课完全不会困，而且表示你这个人呢，平时看似沉默寡言，不太合群，但一旦站在讲台上，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特别帅气。”
“由此我判断，你是个标准的表演型人格，你的才华足以支撑你更有一番作为，但你却又止步不前，你享受现在的生活，因此在文都一干就是近十年的时间，你不喜欢改变，即便你有改变的能力。可如果你的生活因为外界的干预突然改变了，你也会因此变得疯狂吧，即便这种疯狂不是明面上的。”
“对了，保险起见，我的同学也问了他们你的喜好，有跟你共事时间长的老师们七嘴八舌地说你喜欢小狗，喜欢看美剧，喜欢研究数学和化学，对食物不太感兴趣。我的同学里面有非常善于电脑和挖掘八卦的人才，他们问你的同事要了你的电话，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找到了你在网络上的生活痕迹，这里面你浏览最多，观看时间最长的，就是《绝命毒师》。”
这就是熟人社会，即便陆建明刻意地不在外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喜好，但他们还是什么都知道，即便他不说，也总是会有人关注他，琢磨他，陆建明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同事会对他有这样的了解，他明明已经很不合群了，可还是被人看个一干二净。
这仿佛是一个轮回的讽刺，他跟踪尾随林涛和于宁，详细了解他们的一切信息，进而相出了这样一种极致的复仇手法，然而如今，命运的轮回到了自己这边，他成了供别人观察、审视和讨论的对象。
“那么好，回到于熙熙的问题上来，当警方找到他的时候，他的确是中毒的状态，他中了什么毒就成了一个亟需弄清楚的问题了。我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你的喜好，推荐他们优先检验一下蓖麻毒素这个方向，结果果然没错，你的确是个艺术家，艺术源自生活，你很接地气。”
“可以想象，你一个文科的老师想要做出这种东西一定是费了点时间的，之所以在一个月后实施对林涛和于熙熙的报复，说不定也是因为这段时间正是你拿来实验蓖麻毒素必不可少的过程，我说的对吗？”
陆建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就算知道了，应该也来不及了吧，太迟了。”
陈飞眨了眨眼睛，说：“怎么会来不及呢？”
“大概七八个小时左右……”陆建明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