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坦白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他的心脏砰砰砰地跳着，此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令他双手颤抖。
陈飞解释道：“我的确是说让他们发照片给我，但我什么时候说过拍照的时间就是在刚才呢？”
“陈飞！”陆建明想不到什么气势磅礴的话了，他只能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
然而等他意识到自己判断严重失误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原本自大地认为警方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找到于熙熙，刚才又自大地认为就算找到了也来不及了。
这都怪陈飞接到的那通电话，他以为这通电话是从发现于熙熙的现场打过来的，因此才放松警惕，却没想到，这通电话也是陈飞设计好的一环。
“你是怎么找到的，别再打马虎眼了，我知道是你，陈飞，我知道是你找到了他，你是怎么知道的！”陆建明试图用愤怒换取陈飞的解释。
陈飞非常大方地给出了解释，“是你的西瓜带我们找到了他。”
陆建明愣住了，西瓜？
“想知道我是从哪里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吗？是从宠物医院那里。我找到了距离仁和居最近的宠物医院，用两袋狗粮为代价，向店员询问，年初的时候有没有一个抱着一只泰迪跑过来请求急救的男人。”
“店员立刻就想了起来，因为你给他们留下的印象是在是太深刻了，她说那时候的你一边哭着一边求他们救活你的西瓜，他们在告诉你已经没办法了的时候，你还一度瘫软在地上，真是太不幸了。”
“然后，我就给青市这边的宠物殡仪馆打去了电话，感谢这个行业的从业者实在是少的可怜吧，加上时间又很具体，我很快地就找到了那个安置西瓜的宠物殡仪馆，他们说宠物的主人名叫陆建明。至少对你的西瓜来说，你是个非常好的主人。”
“不出我所料，虽然不是最近的，但却是最好的。警方过去是花了些时间的，因为是近郊嘛，等他们到了已经是下午两点钟的事了，在殡仪馆北面的山麓上，大概一公里的地方吧，他们找到了那辆汽车。那边位置偏僻，鲜有人烟，真亏你想得到。”
“再之后就很容易了，于熙熙被送到了医院，你的车辆信息也被找了出来，他们发现你昨天上午九点钟开车出了城，再次回来的时候却是今天上午，而你本人昨天下午明明有在文都上课，这就是你利用一辆套牌车，转移于熙熙的最好证明。”
见陆建明已经颤抖到失语了，陈飞说道：“没想到吧，西瓜也没想到，你会为了给它报仇把事情做到了这种地步，冥冥之中，或许是它有意把警方带去救人，好让你少些罪孽。”
陆建明面无表情，他努力控制颤抖的手，从杯架上取下两个酒杯，他打开威士忌的酒瓶，给陈飞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
陈飞不免想到了顾从之，似乎跟他喝酒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两人碰了杯，陆建明看到陈飞不假思索地就喝掉了杯中的酒，他有点意外，但是却也合情合理。
陈飞也在喝掉酒后才发现陆建明没动杯子，但他的眼神却流露出一丝动容的神情，随即喝掉了杯中的酒。
陆建明微微叹了口气，问：“现在的场合对了？”
陈飞说：“还行吧，有点意思了。”
“我料想林涛不会忍心让于宁杀他而选择自杀，也想到了于宁去警局自首一定经不住警方的问询而透露实情，但我却没想到会碰到你这样难缠的对手，只能说是棋差一着，这一局是我输了。”
陈飞问：“交通事故之后你本可以收手，林涛的一切都没了，死与不死没有本质的区别，你为什么还要让林涛死，甚至还要于熙熙的命。”
陆建明说：“林涛的确非常愚蠢，但他不是个笨蛋，我担心他日后回想起当天发生的事情，再结合那通电话，会想到其中的猫腻，事实证明，他哪怕是自杀也想要把我找出来，他是个狠人，所以杀他是必须要完成的事。”
“至于于熙熙，哎，就当是我胡思乱想的结果吧。”
“设计了丛乐言的死亡后，我一直在反复回忆当天的经过，虽然警方已经定案，但我还是担心有漏洞，直到我想到了于熙熙。案发当天，他在现场，我怕他会跟于宁说些有的没的，索性就设个圈套，最后以于宁没有听从绑匪的命令，绑匪撕票潜逃结案也挺好的。”
“可笑的是我和于宁虽然住对门，但是却几乎从未见过面，我还记得小时候在老家那边，我们一栋楼，一排楼的小孩都很熟，大人们也都会来往走动，真好啊。”他露出了向往的神情，“我叫住了正要上学的于熙熙，他见到我竟然叫我气球叔叔，还问我怎么剪头发了，他压根不知道我其实就住在他们家对面，真是可笑。”
他说这话的时候，喉咙变得沙哑，他扭动着脖子，额头开始浮出汗珠，这显然与室内凉爽的温度不太相符，豆粒大的汗珠和扭曲的面部似乎代表着他正在经历非人的痛苦，说到最后，陆建明甚至开始呕吐起来。
陈飞见状想要上前扶他，但却被他拦了下来，他扶着餐桌虚弱地说道：“你似乎没有要阻止我的意思。”
“嗯，我觉得对你来说，这样的结果挺体面的。而且你也很坦诚，如果你说你本来没打算杀死丛乐言，只是想制造一场意外吓唬他，那我会很鄙视你的。”
陆建明点点头，笑了笑，“那天天气不错，对于冬季来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我拿了本书在那边的长椅坐着看，西瓜原本就在我旁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不见了，等我再，再发现的时候，它已经被丛乐言打死了。”
“当时那些人都说西瓜看起来像是得了病，嫌弃和厌恶的声音此起彼伏的，我没有争辩什么，我当然也有问题，我因为疏忽、放松，没有给西瓜系绳，所以我只是抱着西瓜去了宠物医院，不过很可惜，它最后还是死了。”
陆建明已经站不稳了，他只得坐在餐椅上，“它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黏人，但是也活泼，喜欢交朋友，没什么脑子，哎……后来我听说有个人自称是某个宠物零食公司的员工，在沿街发试用装的宠物零食，多方打听之下，我才知道西瓜当时也吃了那种零食。”
“这事儿发生以后，我也没找过他们，我觉得没必要，他们也不会在乎一条狗的死活。不过我也没有打算放过他们，人总得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对吧？”他捂着肚子，开始咳嗽起来。
陈飞说：“当然，就算你去找他们，也未必会得到什么你想要的结果，你也算是人狠话不多的典型了。你现在的处境不也正是因为做了错事才要以命抵命嘛，我觉得很公平，希望你可以如愿以偿。”
“楼下的警察不会上来吗？我很好奇，我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
“不会，我交代过他们，不到迫不得已，不要暴露，毕竟于熙熙还没有从昏迷中醒来，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擅闯民宅不太合理。”
陆建明啊了一声，心里的重担卸下之后，他觉得所有的烦恼在此刻都消失不见了，就这样死了也挺好的，他这样想。“毒我抹在了杯子上，酒是安全的，你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
“这我知道，没必要交代。”陈飞一副早就料定的模样。
“我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天，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谢……”陆建明还没说出第二个谢字呢，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那声音疾风骤雨一般的，仿佛你现在不开门，下一秒敲门人就会把门踹开似的。
陆建明望向陈飞，满脸问号，陈飞也一头雾水，不应该啊，虽然疑惑，但他还是开了门，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喘着粗气的王筱。
陈飞错愕不已，不自觉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王筱盯着他，问道：“你没事吧？”
陈飞点点头。
她径直走进了屋子，看到了趴在桌子上奄奄一息的陆建明，她立刻掏出电话对里面说道：“快上来，人要死了！”
她的举动让在场的两人同时错愕，陈飞想要出言阻止，却被王筱瞪了回去，她看着陆建明，眼里充满了愤怒的火焰，“我不管你死不死，但你不能死在他的面前，你害了那么多人，难道还要在临死拉上陈飞吗？”
陆建明呆住了，此时门口处传来脚步声，是几个匆忙赶来的便衣，为首的是方恩树，他看了一眼陆建明，又看了一眼陈飞，对后者说：“你小子故意的吧，差点就耽误了大事！”
陈飞自知理亏，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你的问题我们再聊。”方恩树没有责怪陈飞的意思，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同事将人带走。
陆建明在两个警察的搀扶下走到陈飞面前，他现在的脸色很差，笑的又可悲又可笑，“女朋友？”
“不是。”陈飞摇头。
“挺好的，别错过。”
陆建明被抬走了，他的家里霎时间就只剩下陈飞和王筱二人，王筱瞪着陈飞，责问道：“你难道就不想要说点什么吗？”
陈飞陪笑道：“我就是觉得他反正也有了偿命的打算，干脆就让他死在这里，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对他来说？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死在你面前，对你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警方会怀疑你的动机；消息曝出去后还会有人觉得是你杀了他；你的同学，你的老师同样会疑惑你为什么会掺和到什么谋杀案里面，你到时候该怎么办？”
陈飞还是头一次见王筱这么生气，他们认识了已经很长时间了，即便是客观上也才两年而已，但陈飞总是觉得已经很久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王筱因为什么事情而变得如此暴躁，即便是去年她带团受了委屈，也没有说要报复或是要去举报雷东恩。
可现在她就是这样站在他的面前，他就能感受到她那种由衷的愤怒，他明白那都是因为自己的任性妄为导致的。
陈飞说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我说的明明是你做事情太随心所欲了，这样会害了你自己的！”
看着王筱气鼓鼓的脸蛋，陈飞笑着说道：“对不起，害得你担心了。”
王筱看着眼前的这个嬉皮笑脸的男生，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是该继续生气还是该原谅他，只见陈飞挽着王筱的手，说：“我看外面的雨也停了，走吧，我们回学校了。”
王筱点点头，由着陈飞牵着自己下了楼，此时正好警方的人也赶来保护现场，他二人这会儿还挨不上号，两人漫步在仁和居的人行道上，陈飞问：“于熙熙那小鬼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