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霜雪天涯（10）
说着，裴枫拉起霜雪碎星剑的手臂给他诊脉，许久后才道：“他确实身体康健，没有半点毛病，但他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熬点安神药给他服下。”
谢清絮就叫来丑奴，丑奴带着几个武功高强的下人过来，硬是架走了霜雪碎星剑。裴枫一直在一边微微笑着，虽然笑意有些古怪，但幸好霜雪碎星剑没有暴起闹事。
谢清絮还是不满：“可见长大了也没甚么好处，要学会沉默、圆滑、甚至忍耐。”
裴枫把他拉过来抱坐在自己腿上：“长大了就是这样，一辈子肆意张扬的福气和能力不是人人都有，就连霜雪碎星剑，剑术如此高超不也是年纪轻轻就疯了。长大了做该做的事，学会辨明是非，看破不说破一是为了自保二是为了不戳痛他人。”
“所以你才阻止楚唯明拿木兰剑？”
“是，”想到这，裴枫欣慰地笑笑，“楚唯明似乎很喜欢你，前辈看晚辈总是喜欢的，说明你很不错，值得让人喜欢。他从不虚情假意，他送给你木兰剑，你就收下吧，这对你对他都好。”
“哪里好了？木兰剑虽然不出名，但也是上等材质，说句珍宝毫不为过，楚唯明把它送了我，对他不正是损失？”
“你想想，此剑名为木兰，但碎璧山庄却无一株木兰花树，这是为何？”裴枫道，“说明楚唯明还是想把日子过下去的，起码把故人给忘掉。你可以多去找他说说话，说不定还会燃起他生存的希望。梅郎官曾经说，对于快要死的人来说，大夫的医术是否高明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病人自己想不想活下去。”
谢清絮其实有些畏惧楚唯明，楚唯明是个让人根本无法忽视的存在，并且没人知道他的武功深浅：“嗯……”
“怎么？”裴枫取笑他，“连我都不怕，反倒怕起楚唯明？”
谢清絮显得难为情：“他有些像我师父，看上去不严厉，实则不是。”
裴枫哈哈大笑：“他毕竟是一庄之主，对人自然要严厉，不然这碎璧山庄可不就乱套了。他身有残疾，依然把碎璧山庄管得井井有条，声势比他父亲担任庄主时更盛，其中的门道，外人是参不透的。”
“那他可还有武功？”谢清絮好奇，“你们都说他文武冠绝一城，即便残疾了也不能让人忽视，他现在还有武功吗？”
“有，”裴枫道，“他武功很好的，不过是残疾后再也没用出来过，如果你和他相比，十招之内，你可能都碰不到他的衣角。”
“那你和他相比呢？”
“自然是我的武功比他好些。”
谢清絮从他怀里跳起来，横剑出鞘：“院子很大，正好拿你试试木兰剑。”
裴枫脸上笑意更深，有几分高深莫测的味道。他随手捡起自己之前给谢清絮买的铁剑：“好啊，你要跟我斗法？我让你五招，十五招内你如果能碰到我的衣角，我就……”
谢清絮眼睛发亮：“就什么？”
裴枫道：“等你赢了我再说吧。”
话音刚落，谢清絮手持木兰剑，使出飞鸿剑法向裴枫刺来。裴枫同样以飞鸿剑法相应，满院兵器相碰脆声不断，剑风绵密无数，织出偌大的天罗地网。
裴枫剑法好，轻功更好，他其实用刀更多，可纵使许久没拿起剑，他也丝毫不落下风。谢清絮被勾起斗志，手持木兰剑对裴枫穷追不舍，二人交手早过了十五招，谁也没割下对方的衣角。谢清絮的招式速度极快，一手飞鸿剑法行云流水出神入化，裴枫的招数乍一看能看清他的每个动作，实则已出虚影。谢清絮暗自思量，裴枫的招式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胜过自己，他使的已经不单单是飞鸿剑法了，还融合了许多其他门派的外功，比如龙城派的潜龙勿用、飞龙在天。
剑影斑驳，剑风呼啸，满院落叶横飞，飞鸟惊动，而一草一木、一桌一杯却丝毫没有受到伤害，二人的力道都拿捏得极好，目标只认准对方，心无外物自然也不会浪费一分一毫的力量在外物之上。
裴枫心下愉悦，丝毫不觉疲累，而谢清絮眼睛亮得灼人，见裴枫有退却之势，他兴致勃勃地喝道：“再接我一招！”
木兰剑剑锋雪亮，罡风扑面而来。裴枫翻转手臂，拳心向外，剑锋朝下挡住谢清絮使足力气的最后一招，完玉城铁匠铺里买的铁剑承受不住这沉重力量，从中间猛地断裂，剑刃横飞出去，牢牢楔在树上。裴枫丝毫不慌，手握残剑向前一送，把谢清絮推出三丈开外。
谢清絮急急向后，使出飞鸿点雪，脚踩碎叶借力向上，倏一转身飞跃，稳稳停在树枝上。
他人如其名，身轻如燕，飘逸如飞絮。裴枫深吸一口气：“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他抬头看向树上的谢清絮：“你有没有觉得这画面很熟悉？”
谢清絮擦擦脸上的汗：“如果这是一个皓月当空的晚上，你躺在地上看星星看月亮，就更熟悉了。”
裴枫愉快地笑着：“原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年了吧。”
“嗯，”谢清絮回答，“是两年了。”
“你知道我当时见到你第一眼是什么想法吗？”
“什么？”谢清絮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被裴枫一勾，反而起了好奇心。
“当时从我的角度来看，你和月亮离得很近，你又那么光彩照人，于是我就想啊……”裴枫故意慢吞吞道，“这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一朵干枯的花挟劲风袭来，裴枫抬手捉住，这花就落在他手心里：“美人送我一朵小花，我送美人什么呢？”
谢清絮挽了个剑花，把木兰剑收回剑鞘里。他居高临下看着裴枫：“一朵花换一个人，哎呀，我真是赚大了。”
裴枫笑得有几分无奈：“你是不是跟我学的，说话怎么油嘴滑舌起来了？”
“那你给不给换？”
“给，给换，”裴枫把断剑放在桌上，走到树下张开双臂，“跳，我接你。”
“不要，”谢清絮下意识拒绝，“像什么样子，再说，我可重了，会把你手臂压断的。”
裴枫回答：“你是看不起你自己还是看不起我，跳，我接住你。”
“真的？”谢清絮疑惑，“你也能接住我？”
裴枫道：“能啊。”
下一瞬，他怀里就被温热的重量塞得满满当当，谢清絮跳进他怀里，满足地吸一口裴枫身上的檀香气。
“朗朗如日月之入怀。”裴枫抚上谢清絮后颈，听到他闷闷的轻笑。
他搂着裴枫好一会儿，才从他怀里抬头：“我也会接住你的。”
“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也坐在树上，我也会从树下接住你的！”
“那要是未来的某一天我站在高处，哪怕下面是云雾环绕，一眼看不到底，想着你在下面接住我，我也毫不犹豫地跳了。”
谢清絮想了想，总觉得裴枫这句话带着不祥的气息，没有立刻回答，直到裴枫轻点他的鼻子：“想什么呢？”
“好，”谢清絮十分郑重，“但你一定要活下去，不论你有多苦多累，都要千方百计活下去。”
“嗯。”
得了裴枫的回答，谢清絮放了心，两个人一个低头一个仰脸，脉脉注视着对方。裴枫因为早些年长时间泡在药师谷的药池里，所以肤色灰白，但他真是好看，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整张脸毫无瑕疵。
谢清絮忍不住叹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是个好色之徒。
可想明白这一点后，他又放低自己的底线，反而大大方方欣赏起裴枫的美色。
他的小心思裴枫怎会不知？裴枫深深凝视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宠溺和喜爱。
“我没想到，自己居然是个好色之徒。”
“是吗？”裴枫刚要开口，就被微凉的柔软封住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