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毒王殿（3）
他举起手里的树枝指向谢清絮：“飞鸿剑法吧，第一式，云间逐月。”
谢清絮摆出起手式，被裴枫一树枝敲下去：“如果我一剑刺向你肋下，你该如何躲避？”
不等谢清絮说话，他又道：“先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但你还来不及，我就可以剑尖上挑，刺中你喉管。”
说着他腕花一旋，拨开谢清絮的剑，果然上步锁喉。他已经刻意放慢速度，但仍显出两道残影。
谢清絮躲避不及，裴枫手里的树枝稳稳停在他颈侧，分毫不差。
“如果我现在手里拿的是挫锋剑。”裴枫利落地收起树枝，手臂耸动，枝尖挽出漂亮的剑花。
“不用拿挫锋剑，”谢清絮心里低落，“你随便拿些什么，都可以要我性命。”
“有这觉悟就好，山上不比外面，现在可都是真刀真枪，”裴枫把树枝插进旁边的篱笆，篱笆应声爆裂，“你现在还没有恢复，比划两招就可以了，吃饭吧。”
“那我究竟是为什么，虚弱到这种地步，毕竟我多年练武。”谢清絮站直身体，又是初见时松柏一般挺拔模样。
裴枫看着他惨白的脸色，盯着他的眼睛道：“白砚荣果然疼惜你，居然瞒了这么多年，还教你武功，虽然你学得并不是很好。”
谢清絮习惯性把树枝背在身后，似乎他手里拿着的还是江湖五大名锋之一的挫锋剑：“难不成我身患疑难杂症？”
裴枫没直说：“你根骨不错，假以时日，还是能成为高手的。”
“高手有什么用，”谢清絮道，“江湖里高手如林，多得是沽名钓誉之辈。”
“那死在沽名钓誉之辈手里，岂不是更冤枉。”
谢清絮瞳孔登时缩如针尖：“那死在真正的高手手里？”
“死就是不划算的，不论死在谁手里，”裴枫坐在石桌后，双手交叠垫在下颌，“命永远最重要，无论因为什么，无论多危险，都要尽最大可能活下去。哪怕聋哑了，残废了，哪怕像屋里那口棺材一样，不能入土为安十多年，也要争取一线生的希望。”
“别信旁人说的舍生取义，都是骗人的，哄得别人为他们卖命，最后他们名利双收，而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又有谁记得。”
见谢清絮脸上有惊疑之色，裴枫不再多谈，站起身拉过他衣袖：“吃饭吧。下午再练第二式。”
“我有什么疑难杂症？”谢清絮追问。
裴枫回头：“目前我也没有把握，所以你要跟我到毒王殿去。”
裴枫的手冰冷但沉稳有力，也许是身处的危险环境让他从没放松过。谢清絮却安心，他听到裴枫和翟叔宏之前的话，起码因为飞燕门的缘故，他不会让自己死。
谢清絮“啊”一声：“沉寂已久的江湖医毒两家，毒王殿和药师谷。”
裴枫轻笑：“可如果真的沉寂已久，你们又怎么会知道。”
只不过是没有浮上台面而已，他们游离在江湖的灰暗地带，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关注着江湖的一举一动。
“看似远离的人，其实从来没有走远，而温和无害的，也许早已经把獠牙收起，只要时机合适，他们会一口咬住猎物的喉咙，让猎物毫无翻身之力。”
裴枫看着谢清絮略有疑惑的脸色哈哈笑：“不懂很正常，你还年轻，吃饭吧，都快凉了。”
翟叔宏厨艺一绝，四菜一汤很快上桌，裴枫定下三天后前往毒王殿，今日他需要备下解毒药材。
饭毕，裴枫从马车上搬出一个破旧的箱子，箱子虽老，但很干净，装了多年草药，因此从里到外透着苦涩气。
他把药舂塞进谢清絮手里：“把里面的药捣碎。”
又指挥翟叔宏：“把棺材装马车上，小心点，别摔到。”
翟叔宏在棺材下的轮子上包裹了厚厚的软质牛皮，确认一切防护措施已经做好，这才小心翼翼拖着棺材出门：“嗯。”
他双臂肌肉绷起，拦腰举起棺材不费吹灰之力，衡量好位置才把棺材轻轻放进马车里。
骏马感受到马车的重量变化，鼻子里哼出热气，马蹄不安分地蹬踢地面。翟叔宏似笑非笑，伸手拍上马脖子：“里面可是无价之宝，你可不能摔了他。”
动物在某些情况下比人更能审时度势，马感受到翟叔宏语气中丝丝缕缕的威胁之意，温顺地低下头。
裴枫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笑：“这畜生，看人下菜碟，从来就没听过我的话。”
“等你有了千金难买的东西，就会跟我一样。”翟叔宏微微一笑。
裴枫假装心痛：“哎呀，我可是一贫如洗。”
“怎么会，”翟叔宏笑道，“你的人头，可是值千两黄金。”
“就算值万金，”裴枫沮丧，“我也不能把我的头摘下来送给他们。所以还是一文不值。”
“钱不能花，就跟没钱一样。”他补充。
翟叔宏哈哈大笑。
谢清絮缓缓从屋里出来，裴枫把他扶上马车：“拿好。”
“嗯？”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手里就被塞进一个编织粗糙的香囊。
“毒王殿外迷雾重重，你身体尚未恢复完全，”裴枫缓缓摇头，“所以解毒药我给了你两倍的分量，还要戴上这香囊，里面也是解毒药物。”
眼下这种情况，除了听裴枫的话也没别的办法。谢清絮抬头征求翟叔宏的意见，翟叔宏还是一如既往，笑眯眯地看着他，如同看幼弟一般慈爱。他点头应下，当即就把香囊放进怀里。
“你也是，”裴枫转头向翟叔宏，“你可以驾车，也可以和谢清絮坐在里面。”
翟叔宏道：“我驾车吧，给你减轻一些负担。”
“不需要，因为我会让你蒙住眼睛。毒王殿外围毒雾浓重，丛林高大绵延，遮天蔽日，身处当中分不清东南西北，眼睛不仅极度疲劳，更有失明的危险。”
裴枫丢出一块蒙眼布，叮嘱他不要弄丢，就关上车门，打马驾车。
翟叔宏麻利蒙住眼睛，驾车紧随其后，马都是翟叔宏高价买来的，千里挑一的骏马，马蹄踏在地上嗒嗒作响。
车厢里一片黑暗，裴枫把马车里外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透不进。谢清絮屏气凝神感受马车方位变化，时而向东，时而向西，看似毫无章法，实则走出九宫八卦之象。
那看来他们已经进入毒王殿地界，听说毒王并非中原本土人士，想不到竟也精通周易之学。
“毒王在中原长大，是个饱读诗书的有才之士，”裴枫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如果不是容貌有异，和中原人就没有任何差别，你见到就明白了。”
“不要打开窗子，外面毒雾凶烈，小心药瞎眼睛。丸药在嘴里含好，化了就再含一颗，药囊不要摘下。”
翟叔宏坐在后面的车上，因为蒙着眼睛不见外物，所以只觉周身气体潮湿，酸气扑鼻，不多时头发和衣服就湿黏在脖颈和身体上，极不舒服。裴枫的声音远远从前面传来，似乎离自己有十数丈远，可牵连两架马车的绳索却不过三丈：“这毒雾只伤人，若是没些武功内力的，现在已经化成血水了。”
“这毒雾瘴气是天然如此？”
裴枫答：“不全是，毒王在此基础上研制毒物，使这雾气毒性更强。不仅仅是雾，你脚下的土地，土地上生长的花草树木，花瓣，树叶，植物汁水，皆有毒性，它们才是毒雾产生的原因。”
“看来毒王殿并非外界所传寸草不生，相反，草木丰茂，如果不是毒气缭绕，说不定是另外一片世外桃源。”
“是不是世外桃源又如何，还不是人迹罕至，那些满是阴谋算计的地方，一直熙熙攘攘，”裴枫打马停车，“到了，可以下车看看。”
说着他轻敲车门：“把眼睛遮住，外面有光，虽然不强，但可能会让你的眼睛刺痛。”
果然谢清絮用手严严实实遮住眼睛才出来，手指微微张开缝隙，歪着头观察车外陌生的一切，裴枫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翟叔宏闻声转头，他又立马板起脸。
面前皆是一栋栋质朴但结实的错落房屋，毒王殿门人大约两百，都住在这里。家家不锁门，但是一个人都没有。
翟叔宏和谢清絮略显诧异地观察周围，最后询问的目光都转向裴枫。
裴枫解释说这是毒王殿门人居住的地方，再往前大约两里，就能看到毒王殿正殿，自然也是毒王居住的地方。因为毒王殿少有外人，而且门人互相熟悉，所以他们夜不闭户，现在看不到人是因为此时正是毒王在殿里讲学的时间，众人都在听学。
唐笑非当然不会出门来迎接，站在门外的是唐笑非的心腹侍从，唐萍，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看到裴枫出现的那刻，脸上就带着笑意。
裴枫自然也很高兴，快步到他面前：“好久不见。”
唐萍笑：“你都多久没回来了，主人很想你。”
裴枫四下看看：“那他不出来迎接我，更何况今天有贵客远道而来，有故人再次来访。”
“他这个人你还不了解？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性子，除非是能引起他兴趣的玩意儿，不然绝对不会出门，”唐萍道，“今天门人早下学，就是因为贵客和故人。”
裴枫侧头示意身后：“那我们受宠若惊了，而且现在就有一件事可以引起他兴趣。”
唐萍点头：“主人知道贵客和故人来访，特命我出来迎接，所以你要说的事情，主人肯定知道。”
说着他后退一步优雅地躬身伸手：“闻名不如见面，能穿过毒王殿危机重重的外围深林和漫天毒雾，不愧是青麟剑和飞燕门首徒，主人就在殿外等候，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