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境界 神通
季玄子一指小道童，说道：“童儿，你给小师弟解释解释。说的好，我放你出来玩一整年。”
小道童抚掌大笑道：“得嘞！瞧好吧您呐。”
他把头转向檀不笑，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世上，什么东西都得有个度！有个标准，才好沟通。多大年龄，多高的个儿，多少体重，对吧，修行也是一样。”
“道行多少，修为几何？什么程度干什么事。这世上修行的方法浩如烟海不计其数，各有各的评判标准，但有两种评判方式，最得人心。”
看见小道童讲的起劲，季玄子无声微笑，蘸了蘸墨，开始勾勒下一个人物。
“其一为内丹功夫，曰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即气、神、虚、道四个境界。关于这四个境界的解释众说纷纭我们姑且不论，只是拿出来做个评判标准，这个标准，起码要符合大多数修行者的认知。”
“气，你现在的状态就在这个境界，一重境也在这个境界，但一重境的门槛要比你现在高上不少。气，指的是运气往返成循环，源源不断生生不息，通透奇经八脉，是修行中最基础的部分。”
“神，各家修行千姿百态，但都绕不过一个神字。或说头脑，或说意识、或说灵念，或说魂灵，或说元神，其实都是一个东西，即你最本真、最根源、最飘渺却又最能主宰自我的那一部分。这个境界旨在气的基础上，归气入神，锤炼精魄，增强意识，即以气养神、以神驭气。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异象多是在这个阶段养成，是修行中最重要的部分。”
“虚。到了这个阶段，原本无形无质的神已经可以自如在虚实间转换，可以完全脱离肉身而存在，这是修行者发生质的飞跃的一个阶段，已经脱离了凡俗的范畴，可称神仙。喏，你师傅这个死变态就在这个境界。”
南宫乾舞步不停，口中叫道：“小犊子你一会儿别跑，让我抓到你就完了！”
小道童对南宫乾做了个鬼脸，哼道：“死变态，不知羞。粉道袍，花裤衩。哪有一点为人师长的样子，你就是抓住我我也要说，臭流氓！”
南宫乾气得哇哇直叫，眼中却噙满了笑意。檀不笑挑挑眉，若有所思。
小道童过了一通嘴瘾，似是渴了，抓过季玄子桌上的砚台，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下去。复又讲道：“道。就顾名思义，透彻了世间的真理、了悟了宇宙的大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咱也说不明白，毕竟你师傅距离这个境界还差临门一脚，咱没见过。”
“再一个就是九重境的分法了。九为数之极，这种评判方式能较为准确地框定范围，方便比对，哪怕是用在天下生灵上也比较适用。这种分法是以修行的某种状态划分的，因此也有四个大类。”
“一二三重境便为第一个大类，这个阶段重点在攒促元气、搬运周天，因此又称为元境。元力多寡和层次是评判的重要标准，当元力满溢、充斥经脉，即为一重境，填满紫府丹田即是一重境的顶端。想要继续吸纳吞吐更多的元力，就要精炼浓缩元力，化气为液，这便是二重境。同理，化液成核，元力结成固体，便是三重境了。也有其他的说法是凝气化元和真核之境，统称为道种蕴生。”
“元力充沛，基础牢固，就到了第二个大类。开始修炼神了，放在内丹功夫的标准里，就是炼气化神的一小部分和炼神返虚。这个阶段的重点是元神修行，通过灵识内观识海，和元力的划分相当，气态的元神即是四重境，液态的元神即是五重境，大喷子和老毕登就是这个境界的，呃……大喷子就是你大师兄……他总往我身上喷奇奇怪怪的东西……”
“臭流氓就是六重境啦，元神稳固虚实相依。同样有种说法是元灵、灵神和神主，统称为承道玄胎。”
“其上就是道果之境，往上怎么划分的，还是不是气液固的标准，我就不知道了。”小道童拿眼剜了南宫乾好几下，气哼哼地说道：“谁叫咱家死变态天天不务正业，流连于脂粉之间，我连吹都不知道怎么吹！”
檀不笑咧嘴轻笑了几声，这小道童说的十分详尽，他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如齐妹妹说她已是一重境，也就是说她的元力充斥经脉洗练全身，这进境怎么会这么快！两人上次相见才半个月啊！檀不笑每日修行不辍，颜如齐肯定也有不少时间花在和她师傅四处游历，而且这信还不知道是哪日送来的呢。感受了一下体内稀薄的元力，檀不笑顿时沮丧起来，如齐妹妹太打击人了！
且说季玄子提笔作画，没有小道童的干扰，不一会身边就多出了中年壮汉、断掌老兵和宫装贵妇，加上之前的妙龄女子和小道童，总共是五位画中人。季玄子满意地点点头，收起纸笔，自有中年壮汉过来将桌子归还原位，然后带着除了小道童的其他人出门而去。季玄子一把捞起小道童，放在膝盖上在檀不笑身边坐好，然后问道：“怎么了，咋还发起呆了？”
檀不笑小声问道：“师兄啊，您修到一重境，用了多久？”
季玄子愣了一愣，伸出手来揪住一根胡须，犹豫着说道：“哎……我…我情况可能有点特殊，我不是常规途径修行的。”
“我以前根本不了解、也不在乎修行是个什么东西，活着的意义就是画画。画到我垂垂老矣，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我才觉得人生短暂，无法尽兴。那时我疯了一样寻找各种延寿之法，可我身体老迈，也没攒下什么家底儿，不够折腾的。眼瞅着大限将至我心灰意冷，只能重新拾起笔，在纸上诉说我的情绪。”
“没承想反倒歪打正着，那幅画凝聚了我全部的人生啊。当我画完最后一笔，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有璀璨神光，皎如日轮，于紫府丹田一涌而出，贯通泥丸普照肉壳。我便入了道，当时就有四重境的修为了。”
季玄子尴尬地笑了笑，总结道：“所以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檀不笑抽了抽鼻子，震惊道：“这也行？”
“有什么不行的？”南宫乾终于推算完毕，将他那口圆鼎往两人身边一放，一屁股坐在上面。檀不笑心道你也不嫌硌屁股，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这位二师兄的经历再一次刷新了他对修行的认知，他迫切想要了解更多的关于修行的知识。
南宫乾看到了檀不笑眼中的渴望，他笑了笑，淡淡问道：“我问你，修行的本质是什么？”
“学习，提高。”檀不笑不假思索地答道。这个问题黄眠师兄也问过他，以前塾师每日挂在嘴边，耳朵都听出糨子了。
南宫乾赞同道：“是啊，学习、提高。修行即是体悟天地、融入自然、追寻真理的过程，我们所学习的，就是道。”
“道是一，道也是万物。是日升月落，是春种秋收，是打雷要下雨、下雨收衣服，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只要揭开了道的神秘面纱，它就能为我所用，这就是修行。”
南宫乾指了指季玄子，说道：“你这位二师兄，虽然过去从未积攒元力、搬运周天，但他对天地自然的理解可比很多修行有成的人都要透彻。他的画就是他临摹的道，他创造的法，他的境界早就突破了他的皮囊，所欠缺的不过是一点元气罢了。”
“可天地万物都是元构成的呀！我们天生就有修炼的本能，我们本来就有修炼的方法！只是大都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早就走在了修行的路上，也不知道早就积蓄了海量的元气。所幸你二师兄，最终嗅到了真理的气息，明悟了修行的道路。因此甫一琢磨，就能有四重境的道行。”
“现在你觉得这种修行方法，行不行？”南宫乾笑嘻嘻地问道。
“妙啊。”檀不笑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评价，只能称赞道。
南宫乾的一番话令檀不笑大为震动，获得了极大的启发。怪不得说修行的本质是学习和提高，所谓师法天地效法自然，道的真意就隐藏在我们或熟悉或陌生的环境当中，但却很少有人能将之提炼出来。二师兄季玄子痴迷于画画，其实他对世界的理解、他对道朦胧的感受、他对真理的探寻都描绘在了画卷之上。其实，也就隔了一张纸罢了。
檀不笑眼神迷蒙起来，他还是个小孩子，记事以来没有多久，对道的认知着实浅薄。但他受的教育是极好的，有南宫乾这样站在六重境顶端的师傅指点，往日里想不明白的很多事豁然开朗，天地自然似乎摘下了它们披着的神秘面纱。就连眼前季玄子师兄的胡子，不对！它怎么好像在急剧地变大？
霎那间只觉世间万物恍若在急速的远去，只有那一根胡子散出金光万道、瑞彩千条。它接天连地，充斥寰宇，就像是天柱一般。天柱之后，倏地飞来一群大如山岳的奇虫，这群奇虫似乎感受到了檀不笑的目光，它们悬停在空中，发出雷鸣般的声响。落到檀不笑的耳中，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莫名地听得懂，它们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真的大吗？不过是尘世之幽浮，有谁关注呢？
那也不小啊！不知全貌，究竟谁才更渺小呢？
声音震天动地，它们听不到，不是我的罪过呀！
不过蚊蝇虫豸，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啊！
奇虫们的言语中混杂着莫名的伟力，震颤着檀不笑的心灵。他忘记了就在不久前，师傅南宫乾在为他讲述季玄子师兄入道的经历，忘记了眼前无比明显、横亘天地的胡子，忘记了……忘记什么来着？我把什么忘了？
有一只奇虫突然伸手，如果那能称之为手的话，在脸上抹了一把，如果那能称之为脸的话。一张人类的面孔浮现在上面，那人张开口，发出迥异于其他奇虫的轰隆巨响：“痴儿！莫听它们胡扯，还不归来？”
檀不笑打了个冷战。再一眨眼，只见眼前杵着两张大脸，顿时把他吓了一跳。方才的经历却历历在目，檀不笑不由一阵后怕，只觉全身的衣物都已经湿透了。那奇虫上的面孔，不是南宫乾又是谁？忍不住往后挪了挪，檀不笑低声啜嚅道：“那是什么东西？”
南宫乾喜滋滋地，拍手道：“焦螟，一种成天胡说八道的虫子，一种拼命寻找存在感的虫子。”
“好好感受下自身有什么不同吧。你就知道为什么会遇到方才那种事了。”南宫乾揉了揉迷茫的檀不笑的头，嘻嘻笑道。
有什么不同？檀不笑疑惑地抬头看向南宫乾，这位一共也没见过几面的师傅，倒是好像和方才有些不同。
他周身覆着极薄极淡的灰暗，这是以前不曾观察到的，内里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令檀不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的胸膛处隐隐透出粉红色的光芒，则令人忍不住亲近。随着檀不笑缓缓抬头，看到了师傅的脸，才发现南宫乾的头上像是扣了一个接近透明的罩子，清冷的浅蓝色光晕流转，看到它竟觉得头脑都清明了几分。
在南宫乾的身后，丝丝气流盘旋环绕，留下极淡的痕迹，看不清全貌。这气流带给檀不笑些许的熟悉，反应了好一阵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运气吗？半月之前，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封住了他观察气运的灵识啊！他不是说，容易看到不该看的，令自己受到伤害吗？这么说，现在没事了？
檀不笑转过头来，看向了季玄子。二师兄的身上覆着淡淡的、五颜六色而又和谐的光晕，他的身后也有气运流转，化作巨大的毛笔形状。直到这时，檀不笑才明白为什么师傅说感受下自身有什么不同，一定是自己的感官发生了变化，才能看见自己原本看不到的许多东西。
“这是……诸相明目？！”只要静下心来，就会发现这种情况和五识法中讲述的诸多神通中的一种极为相像，听到檀不笑的喃喃自语，南宫乾笑道：“不错，正是诸相明目。有看破虚妄、展尽诸相的神妙。恭喜你，修行五识法小有成效，唤醒了你的第一门神通，在你未来的修行中，将带给你数不尽的臂助！”
没想到檀不笑却撇了撇嘴，小声说道：“我还以为觉醒了什么独特的本领……原来别人也有这种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