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功德篇15
第二天，白奇来挑食材的时候，所有的妖都极力推荐我，他见我细皮嫩肉，虽然个头小了些，也勉强将就了。又从另一个水牢里叉了只白鹭，说是一起炖。
我不用他叉，乖乖跟着他走。他对我的配合表示满意。
白奇大王真配不上大王两字，哪个山主水君不是洞府华丽仆从成群？饶是我这穷的叮当响的还有偌大的洞府并一个喽啰呢。可他孤家寡人一个，还好意思称大王？我都替他臊得慌。
他的洞府建在水底一条狭长深邃的裂缝里，黑洞洞不知多深，一道漩涡裹挟上来阵阵寒气，素来喜热不喜冷的我不由打了个喷嚏。
我被他带着一路往下，也不知多久，终于停住。四周乌漆麻黑，只有一盏半明半暗的小灯悬在洞口。他撕了只白鹭的翅膀往上抛去，洞口上方忽然伸出张嘴稳稳地接住翅膀，囫囵个儿地吞下去，边咀嚼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谢大王！”
小灯随着晃了晃，我才发现，那灯是长在那东西身上的，一根透明的长杆子吊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今日第一次见有鱼头上长灯。没错，那是一条鱼，一条扁扁的，附在石壁上，跟整个黑暗的环境融为一体的鱼。
白奇不容我仔细研究那鱼，推推搡搡将我推进一热气气腾腾的屋子，抓着我衣领，当头一桶水浇下。我晓得这是洗菜。
但望他不要切菜才好。
白奇厨艺并不精湛，直接把我和白鹭冲洗两遍扔进沸腾的锅里，也不拔毛，也不剁碎，甚至都不用香料和盐腌一下，只是随便撒了把盐巴，扔了几片水藻进来，盖上锅盖就开始煮。
被水冻的骨头都麻了，如今好不容易暖暖身子，我在沸腾的锅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一个时辰后他掀开锅盖，看到生龙活虎的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盖上锅盖，又烧了两个时辰。直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远远传来，催促他上菜。他才再一次掀开锅盖，看到神采奕奕更胜从前的我，他眉头拧成一字，声音跟打雷似的，“怎么回事？”
“白奇老弟，不是我说你，身为人子，理当孝顺双亲，伺候饮食。你就给我大婶子吃这个？”我在咕嘟咕嘟沸腾的水里站起身，舒舒服服身个懒腰，伸出拇指和食指拈起一片脱落的白鹭毛质问白奇。
白奇的脸在炉灶下昏黄的火光里一阵红一阵白，他辩白“烧菜煮饭都是娘们干的，我一个大老爷们能做这些已经不错了，还要怎地？”这话问的似乎不是我。
“能吃就行了！”他又说。
“话不能这么说，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吃点好的很有必要。”
我就着开水里落地把白鹭的毛拔了，抹上盐，把所有香料都扔进肚子里，拿根墙上的鱼骨穿了，架在火上烤。白奇的嘴张了张，“那是我爹的骨头……”
不一会儿就烤得焦黄，油脂一滴滴流出来，香气四散开。白奇猛地吸了口口水，褐色的圆眼睛盯着他爹骨头穿的白鹭，喉头滚过一阵一阵口水。
“香！想不到你个小姑娘瘦瘦小小，厨艺不错。行，以后你就留下专门烤肉给本大王吃。”
“多谢大王！”我撕了只鸟腿递上去，谄媚道：“大王，小的不光会烤肉，腌肉更是一绝。若是那新鲜的野猪肉那盐腌了蒸着吃滋味更加浓重醇厚，包您吃过一次想两次，吃过两次就再不想吃别的了。”息临小时候没少抱怨我腌的肉咸，每每吃过一顿就好几天吃不下饭，可不是不想吃别的么？
白奇到底是个孝子，白鹭腿还剩下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住嘴，掖进袖子里说留着给他娘亲吃。一只绣花鞋打在她的嘴上，一黑脸圆胖身材，高壮的另一座铁塔似的美貌妇人叉腰跳进来。“你娘我才不稀罕剩菜！”
我想这应该就是鱼老娘了。
白奇傻乎乎一笑，抬起袖子擦擦油乎乎的嘴，“娘——哪能呢？儿子吃剩菜剩饭，儿子吃。您吃完儿子再吃。”
鱼母跳着捡起扔掉着绣花鞋穿上，冷着一张黑脸，圆鼓鼓的腮上肉横七竖八，目光在少了一只腿的烤白鹭上溜了一圈，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挑眉。
“赶紧的把那几个带翅儿的都收拾收拾，一起烤了。这么点子哪够吃？”
白奇躲过一劫，十分爽快地答应了老娘要求。鱼母看了我两眼，拿了烤白鹭走了，留下久久挥之不去的苏兰香气。
水府不辨日月，只有三三两两的壁鱼灯照明，我烤好了三只金雕，五只仙鹤，六只鹭鸶，四只鸬鹚，送到鱼母房里的时候，鱼母正在调戏一条年轻却并不英俊的壁鱼，我目不斜视地端上香气四溢的烤肉，鱼母把搂在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壁鱼一推，推到地上，两手各抓起一只烤鸟就往比脑袋还宽的长着两排密密麻麻牙齿的嘴里送。可见是十分满意我的厨艺的，吃的香甜。
鱼母吃的尽兴，赏了我一颗避水珠，我谢了又谢，好话说了一箩筐，哄的鱼母十分高兴，鱼母便又提拔我成了她的贴身丫头，当然厨子还是要兼职的。
每日鱼母剩下的残羹冷炙才轮到白奇吃，白奇吃完了又剩下的才轮到我，壁鱼只能吃我剩下的。白奇母子食量大的惊人，轮到我的时候往往只剩些骨头了，有时候连骨头也是没有的，都被白奇嚼吧嚼吧当零食吃了。壁鱼每次都眼泪汪汪地吃水草，吃一口吐一口，难怪都瘦的薄如纸扁如叶，肉食鱼吃草不瘦才乖。
我才不吃剩的，烧菜时我自有办法留足自己的。堂堂一山之主给他们当厨子已然很委屈了，怎能吃不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