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功德篇16
要吃不饱也是他们，我每次都给鱼母吃个半饱，而白奇也总能在鱼母之前得到一只大雁腿或两只隼翅解解馋。开始的时候他畏惧鱼母的淫威，不敢吃，但架不住我劝啊。一次不吃我还送第二次，两次不吃我还送第三次，没有妖能抗拒食物的诱惑——妖以食为天。
这对母子之间本就有矛盾，当娘的任性、蛮横、自私且春心荡漾，整天跟丑的块饼似的壁鱼眉来眼去勾勾搭搭。当儿子的只能隐忍、克制，还要每天被呼来喝去，甚至辱骂、责打，积了一肚子怨气，敢怒不敢言，堂堂一水之主活的跟孙子似的。
我待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原来这水府也鱼虾成群很是热闹过，上一任大王也就是白奇的爹被一神仙捕食，被熬成了一碗汤。那时候鱼母正身怀六甲，悲痛太过导致性情大变，竟把水中鱼虾尽数吞吃入腹，只留了几条壁鱼照明。
白奇因在胎里补的太过，生的时候难产，很叫鱼母吃了些苦头，鱼母记恨，便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白奇虽不记恨鱼母，不被疼爱的孩子到底是有些意难平，又兼之鱼母行事率性毫不顾忌他的脸面，娘俩早就心生嫌隙。
将母子俩关系降到冰点的起因是一只烤鸬鹚，我把腌好的肉烤的外焦里嫩，通体焦黄，送到鱼母房里。鱼母昨夜跟壁鱼折腾一整夜，又累又饿，一只鸬鹚不过五六斤，只够给她塞牙缝。
“上菜来！”
我没动。
“上菜来！”她说第二遍的时候脸色已经沉下来，语气十分不虞。
鱼母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最最不喜人忤逆，对我虽多两分耐性，也仅说到第二遍已经到极限，在爆发的边缘。
我卡着点，用她吃剩的骨头拼出一副骨架。鱼母几乎是在看到骨架那一刻发作，因为骨架并不完整，少了两条腿。上菜时候之所以她没有发现不是眼瞎，而是因为正和壁鱼忙着卿卿我我，没留心。
“这个不孝子！连自己亲娘的吃食也偷！”鱼母拂袖将桌上的骨架刮到地上，巨大的背鳍撑破衣袖，化作鱼身拨水去寻白奇去也。
“到底是亲生的儿子，让他吃两口也没什么。您何必动怒呢？大不了我中午再给您烤几只——哎呀，我忘了，水牢里没有食材了……”我跟在后面假意规劝，实则煽风点火。
这把火点得有点大。
白奇正在吃肉，鸬鹚。因只有两条腿，还不够他一口的，他反倒舍不得吃，撕一小块吃一口，喝一大口酒，喝的脸黑中带红，目光迷离，正自微醺。冷不防鱼母进来，也不说话，看着盘子里的鸬鹚腿哼了声。“好吃吗？”
白奇晕晕乎乎地点头，“就是有点少，不够吃。”
“那为娘的以后不吃，先给我儿吃可好？”变回人身的鱼母太阳穴鼓鼓的，眼神如刀子在白奇身上割。
白奇再次点头，“极好。”
鱼母嗷一声，一头把他撞翻在地，一脚踏在他心口碾了碾，口中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不生——”
白奇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他被鱼母激怒，猛地坐起身，将鱼母掀翻在地，眼中无限悲愤和哀凉，震雷般的声音质问：“儿子做错了什么？让您这样生气？要置儿子于死地？”
鱼母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盯着白鳍，“你敢打我？”
白奇哼了声，没有像以前一样服低做小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
“好！”鱼母冷笑着站起来，理一理衣服上的褶皱，“好一个不孝子……”
她理完衣服，手慢慢抬起来理头发，不经意间解下头上的发网，口中默念咒语，那发网变大再变大，将白奇罩住。
“娘你好狠的心——”白奇怒极，脱尽身上的三万六千片鱼鳞齐齐射向鱼母，然而他的鱼鳞始终飞不出发网，只能在里面盘旋。
“什么宝贝这样厉害？连大王的三万六千鱼鳞镖也奈何不得？怪不得老祖宗您这样厉害！”我站在鱼母身后极尽谄媚。
鱼母脸上终于露出微笑，“那是自然，这可是白奇那死去的爹的膘炼制而成，专克他的鱼鳞镖。你以为他素日是孝敬我呢？不过是害怕这东西罢了。”
“有这样厉害的宝贝，恐怕连龙族也不是您的对手，老祖宗又何必屈居这穷山恶水间，连猎物都不易得？”
鱼母边又拿出一个贝壳将白奇的鳞片装进去，边毫无防备地说：“哪有那么厉害，这网只对水族有用。龙族已经封神，身具火性，一把火就能给我烧了。”
我待她装完，拿出避水珠隔开水，喷出一团火，果然那发网见火就着，顷刻间烧成灰烬。里面的白奇没了鱼鳞镖的保护只剩肉身，顷刻成了烤鱼，隐隐冒出香气。
“你——你你——”鱼母大惊失色，指着我气的嘴唇直哆嗦。“我的儿——”她扑过去抱住白奇烧焦的尸身哭的呼天抢地。
“现在知道心疼儿子啦？晚了！”我笑着去夺她手里的贝壳，她拔下头上的金簪来和我拼命。金簪在水里一划，划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大沟，周围的水都打着旋儿往沟里涌去，巨大的力道带着我转圈，她又趁机收回避水珠，害我狠狠地呛了几口水。
吃了亏，倒激出我的性子来，也不管炼魂火还没练成，索性一股脑儿使了出来，炼魂火乃是阴火，遇水不侵遇土不灭，专门灼烧魂魄。鱼母是认识炼魂火的，见我使出来，吓了一跳，忙收了金簪和贝壳，招来一尾壁鱼，骑着他仓皇而逃。
我拼着最后一口气，将水牢里仅剩的独眼虎放出来，拎上岸。
那天，南辛终于吃上了梦寐以求的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