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功德篇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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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后

    青婆和怀璧生的小崽子，我给取名息临。打从赖上我起就死死扒在我裤腿上，每天瞪着他那湿漉漉的无辜大眼瞅着我甜甜地笑，比他爹怀璧那双迷惑人心的妖眼不遑多让，可怜兮兮跟我要吃要喝。可怜见的，我的漆吴山穷的叮当响，除了石头就是石头，飞禽走兽、花草虫鱼嘛也没有，光秃秃一座石头山起自东海。往常我饿极了便变作田鼠、兔子等体型小的走兽诱捕些过路的鸟儿，鸟儿们都精明的很，往往十天半月也捉不到一只。养活我自己已是勉强，如今再来个小的，简直要命。我只好下山去到人间买了些渔网鱼笼，每日下在海里，可东海里的鱼虾鳖蟹虽多，却委实精明得很，根本不往里面去，非得要我摆一条腿在海水里当鱼饵才肯。

    好在他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稍微长大一些就跟我我用腿钓鱼，被大鱼咬了也不叫疼，是个善解人意的娃。

    好容易养到三百岁化了形，竟没有随他爹的容貌，倒是个尖耳，碧发碧眸，眸光如星，极其可爱的胖娃娃，整日跟在我屁股后面“姐姐！”“姐姐！”地叫。叫的我挺受用。

    孤零零活了两万四千多年，已经习惯了形单影只，孑然一身，突然有个小东西闯入生活，一开始真的很不适应。不是饿着了他，便是渴着了，冻着了，热着了，还有几次他哭得我心烦，扔了几次-这孩子打小就记路，愣是自己找回来了。从此以后不哭不闹，不叫苦不喊累，下海摸鱼，上山打猎，打了猎物先给我吃，我吃饱了才肯吃，小小的东西，懂事的让人心疼。

    他刚会说话那阵子叫我姐姐，我还觉得别扭-我怎么能有个弟弟呢？我连我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后来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一天听不见他喊我还怪不得劲儿的。漆吴山附近的妖也都默认了他是我弟弟。

    哪一日这孩子不知在哪座山头听哪个上了年纪的多嘴老妖精说我如今富有一山，已是堂堂正正的大王，他再叫我成姐姐十分不妥。这孩子信了，非说我堂堂一个山大王手下没有个喽啰不好看，非要做我的喽啰，从此规规矩矩叫我大王，再也不肯叫姐姐。

    整座漆吴山就我们两个喘气的，我这大王做的未免也忒憋屈了些。

    息临作为漆吴山唯一的喽啰更加不易，因我是个懒的，有现成的绝不动手，有祝余草绝不捕猎，只要饿不死，能少吃一口就少吃一口。息临却总说只吃祝余草没营养，我长得这样慢说不得便是因为这些吃多了，得吃肉才能长得高，长得快。自从他没过锅沿，开始下厨，就没让我吃过一棵祝余草。这孩子自学成才，做饭，打扫房间，洗衣，缝补……真是操持家务的一把好手，最近居然连裁制衣服、刺绣这些都学会了………方圆三千里内的大小妖们谁不羡慕我过得滋润？

    真是好孩子。

    好孩子每天忙得见不着人影，连送饭都是驭使石人送来。漆吴山旁的没有，只有石头多，怕息临太辛苦，我便教了他撒石成人之术，只是他道行尚浅，每日只能使用三次。这仅有的三次都用在给我送饭上。

    打坐完，我收了身形，嫌洞里光线太暗，屈指弹起一簇火苗点燃蜡烛，石人已经摆好四菜一汤，红烧鮆鱼，爆炒羚羊肉，清炒枸杞芽，烤灌灌，野葱蛋花汤，香味扑鼻，引人食指大动。我边吃边感慨：这孩子手艺益发精进了。

    我是第二天早饭见到息临的，他没用石人，亲自给我送饭。

    “大王您终于出关了了，再不出关我就要被那些妖精们吃了！”息临端着托盘，靠在洞口石壁上，也不进来，只用他那那双湿漉漉的无辜大眼委屈巴巴地看着我，三分抱怨七分欣喜。

    普通妖，再怎么修炼，也就活个两三千年，两三千岁时莫不是像白发苍苍老态龙钟。原本，现如今息临正当壮年，按人类的年纪正是三十而立之年。可我看不得比我长得老的叫我姐姐，狠狠心用半山博山石跟东海龙宫大王子青栩在罗刹海市换了颗驻颜丹。东海水君痴迷炼丹已久，炼丹水准虽比不得广药上仙，却也能称第二。大王子换给我这颗乃是一颗练废了的，据说效力只有两千年。足够息临将容颜维持到三千岁了。我颇费了番功夫，才把他的容颜维持在三百岁唇红齿白小脸肥嘟嘟的垂髫之年。那时的息临，青春、鲜活、朝气蓬勃如一棵青翠的秧苗，在阳光下欣欣向荣。只要看着他，我就是快活的。

    而他丝毫不在意容貌，只要我喜欢，就算让他变成只癞□□也无所谓，这是他的原话。

    每次度劫，总要掉一层皮，消耗极大的法力，我需要闭关修炼练回灵力。不过每次随着年龄和灵力的增加，每次闭关的时间都在缩短，这次千年大劫，三年便成了。

    三年没见，息临的眼里透着欢喜和依恋。

    “你这猴儿尽贫嘴，这方圆一千里的妖哪个不被你整的服服帖帖？如何还有敢欺负你的？”这孩子法术学的稀松平常，鬼点子倒不少，平时狐假虎威仗着我的名头行事。附近的妖又都知道我是个护短的，只有捧着他的，没有敢动他的。

    况且，他还担负着誊录诸妖诉求之职，小妖们巴结他还来不及，哪里敢得罪他？

    说到誊录诉求，就不得不说说当初我刚得到仙书的时候，我郑重其事地焚香沐浴之后小心翼翼翻开书页，只见通篇都是遇水搭桥，逢山开路，扶老太太过路口，劝化强盗，开学堂教化孩童，办粥棚救急穷苦，遣散仆佣，惩戒恶子，散尽家财，行不伤命，卧不寝皮……尽叙月疏上仙生平。没有找到一个字跟修仙有关，尽是些劝人向善，导人修道之言。我气急败坏，举火便要烧，突然间一道细弱的童声自书中传来。“别烧！别烧！”

    我大骇，问：“谁？出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