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迷茫
他们要比自己想象中更了解对方，可同样，这份明白来得有些迟。
这一刻，林芝芝忽然迟疑了，也忽然萌生了一丝退缩。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真正地再次靠近他。
谢远逐渐温和的态度，是出于教养，性格还是别的什么，林芝芝分不清楚了。
而她真的能走近他身边吗？
林芝芝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教室黑着灯，她站在外面，听着里面人的对话。
林芝芝猛然惊醒，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谢远微微皱了眉，有几分关切，“哪里有问题？”
日光更盛，雪色反射出刺眼的光，她不适地闭了下眼。
谢远清俊的面容离她很近，他干什么都很认真，他全心全意地看着一个人时，是半分懒散也没有的，就如此刻。
干净、纯粹的一片黑色。
林芝芝按了按心脏，“不，没什么。”
青梅竹马谁没吵过架呢？
青梅竹马谁没关系好过呢？
也一样，伤害过对方。
林芝芝向来坦诚，她就是被谢远所吸引，她就是喜欢谢远。
从哪一刻开始的？
其实林芝芝说不清了。
因为好像是由无数个瞬间构成的，才构成这个心动。
少年人的感情，是难以阻挡，也是无法控制的，情绪上头时，其实是不会纠结太多别的事的。
她也就选择性回避了。
只是那一刻，那个场景，忽然提醒了她。
林芝芝清醒了。
回到家门时，林芝芝看到了茶几上放着的一堆杂乱证件，和一本离婚证。
户口本，复印件被随便地堆在一起，她不知道有没有电视剧演的那些财产证明。
那都不重要。
林芝芝坐在沙发上，一眼不吭地收起这些证明。
放进抽屉里，良久地坐在原地。
很小的时候，她和谢远是标准的青梅竹马，欢喜冤家。
手拉手玩过家家，过一会互相翻了脸。
谢远像个哥哥一样，偶尔让着她，偶尔也不让。
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们没有像其他的青梅竹马一样，因为外界的“绯闻”而互相避嫌，以至于关系很差。
林芝芝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她认为过于在乎外界的评价，而因此失去一个朋友，无疑是非常不值当的。
直到那天。
应该是四年前，也是冬天。
那天是林芝芝和谢远打扫教室卫生，他留在教室擦黑板，林芝芝去提水。
因为家住的近，上下学都是一起的，每当分配这种任务时，林芝芝都会央求将他们分在一起。
冬天天黑的早，初中的学校条件不太好，到处漏风，冻得她直哆嗦。
桶里一壶水也是冬天的限定版温度，她的手指僵直林芝芝搓了搓手，哈气。
那天谢远的情绪不大好，和他说话时，回答也是似有若无地挑了几句。
往常不论她说了什么，谢远都会静静听着，哪怕不说话，也会给与些回应。
林芝芝没太在意，她开开心心地提着桶来回。
风把门吹得吱呀，教室的电闸跳了，一片黑暗。
她看见谢远面前还站着一个人影，像是他们班的另一个男生。
林芝芝那会其实不怎么关注身边的异性，她只大致有个印象—这人好像是谢远的好朋友。
她似乎曾撞见过他俩一并说话。
那个男生低着头，像是轻轻笑了下，没什么礼貌：“喂，问你件事。”
谢远无动于衷地把抹布放好，擦拭着桌面。
男生红色的外套一闪而过，林芝芝倒想起了那人是谁，班上一个挺受欢迎的男生。
挺多女生都喜欢找她玩。
林芝芝犹豫着，要不要趁这时进去。
男生又问了句，“你是不是喜欢林芝芝啊？”
谢远没回话。
林芝芝提着桶，却紧张地手里发了汗。她有点期待谢远的回答，又不敢听。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呢？
这个年龄段，对于年少悸动的感知，亦是模模糊糊的。
她皱眉，开始思索。
谢远没有回答，他走下了讲台，把周围散落的清洁工具一一摆好。
男生有些不耐烦，“问你话呢，你到底喜不喜欢林芝芝？我看你们天天放学都一起走，干什么事都一起…”
“很重要吗？”谢远不咸不淡地出声，“我不在乎这个。”
“很讨厌。”
门口的林芝芝睁大了眼。
原来她以为的关系好，其实他并不在乎。
甚至，还被狠狠讨厌了。
啪嗒。
她没忍住掉了滴眼泪，随后用手狠狠抹去。
班里很多男生，也常常会觉得粘着他们的女生是累赘，或许谢远也是那么想的。
不玩就不玩，她又不是没朋友。
林芝芝等了会，才走进教室。
其实有挺多活没干的，谢远一言不发全完成了。
她本该解释，但什么都不想说。
刚刚在教室的另一个男生，不知何时也不见了踪迹。
林芝芝和谢远一路走着回去，那天教室的灯，自始至终都没有再亮起。
到处一片黑暗，他们也无法知道对方的表情，对方的心情。
快到楼下时，她说：“谢远，你真的讨厌死了。”
--其实挺不坦诚的。
“哦。”谢远冷然地看着她，“随便你怎么想。”
从那天起，他们心有灵犀，互有默契地绝交了。
后来的很久，林芝芝觉得，谢远真的是讨厌死了。
冷风吹过，林芝芝从沙发上爬起来。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连窗户都没关严。
她连打了几个喷嚏。
林芝芝忙穿了件厚点的睡衣，给自己泡了杯姜茶。
头还挺疼的，她打开电视，一瞬间让自己大脑放空，什么都不愿意想。
下巴抵在膝盖上，林芝芝换了几个台。
深夜栏目在重复播放着《还珠格格》，叽叽喳喳很是喧闹。
她是不是其实，比自己想象中要胆小很多呢。
对于谢远，她不是自卑、羞怯而不敢靠近。
她只是在想，经年累月的堆砌中，她才忽然对他心动，可他呢？他未必会有同样的心情。
她比以前任意一个时刻都更靠近谢远，也更清醒。
那个时候，他不在意这些。
现在、以后，也许也是一样的。
她好像，忽然，有点不敢再踏出下一步了。
少女的心事总是捉摸不透，林芝芝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所谓情场失意，总要改换心情。
这件事显然不能立刻解决，林芝芝极少见地选择当个鸵鸟，把头藏进沙子里避一避。
放假期间倒还能绕着谢远走，但开学后千万种理由都会失效。
他们是同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再说她心情不好，也和谢远没有干系，无能的人才会将情绪随便迁怒。
……算了，想破脑袋也没招。
林芝芝翻了翻从路边接到的传单。
都是艺考的培训机构。
再过半年，她就是一个真正的高三学生了，要投入无穷无尽的题海中战斗。
但是，有些事情不尝试一番，总归不会甘心。
人这一生，也在学着如何坦然地和自己相处，她终于找回了最初触碰古筝时愉悦、轻松，她比自己想象中更喜欢，也更想将这条路走得更远。
她也想变成一个闪闪发光的人。
大多艺术生从高一便开始准备，但如果她速度够快，练习够多，从现在起系统学习，暑假进入集训也不是不可以。
林芝芝逐渐下定决心。
人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契机，还好，她找到了那串属于自己的钥匙。
“所以呢，你们要将自己看作高三的人，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从现在起的每时每刻都非常珍贵。我希望同学们可以一起共同地营造一个良好的、积极向上的氛围，首先……”
新学期新气象，一切从冗长的注意事项开始，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神色严肃地强调。
林芝芝身体坐的笔直，上下眼皮却早已开始打架了。
再过一会，她变成了小鸡啄米。
眯一会，就一会，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课。
林芝芝的脑袋彻底耷拉了下来，前后晃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砰—
她的头终于要磕在了桌子上。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倒软软的，冰冰的。
林芝芝福至心灵，猛地睁开眼。
垫在她额头上的那块软垫，如同被电了一样，也微小地抽搐了。
她的困意消散了个感情，这下坐的十分笔直。
刚刚是谢远的手垫在桌上，隔着她防着她磕到。
林芝芝不自在地盯着桌上那只漂亮、骨节分明、修长的手。
那手像是被她盯得也害羞，飞快地收回去，把自己藏了起来。
“谢谢。”林芝芝的心轻颤，她的眼睛努力地向后瞟，瞟见了谢远。
天气转暖，他换了身更轻薄的卫衣，身材纹理便也更明显，那是属于少年的清瘦干净。
几天没见，他把黑发剪短了些，完全地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容，也因为这微短的发更显出锋利，想薄刃直直扎进人心间，丝毫不拖泥带水，末尾还有刀面相擦的冷润。
几天不见，他又好看了。
林芝芝不争气地动摇了。
少年的脸却朝窗外看去。
他的手捂住唇，也很不自在。
她的睫毛好长，小刷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