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胃疼
“这样。”谢远嗓音很缓，像是青山旁缭绕了云雾，清澈朦胧，“但这项作业的要求是，哪怕没有错，也要摘抄别的。”
只是话说的十分不动听。
他的手压在纸张上，青色的血管依稀可见。
林芝芝移开了目光，不甘示弱地回怼，“我既然都能全对，就说明这段时间并没有值得我注意的题目。”
“作业本来就是为了巩固知识，以你的要求不是本末倒置？”
“好。”谢远没有再刁难她，只是他掀开眼皮，神色很冷很淡，“下一个。“
谢远完全越过了她，连余光都未留分毫。
叫了下一个人的名字。
王筱霜抱着本子，笑意盈盈地走来，“你随便查，我都写的很认真。”
谢远几分不明显的倦怠，兴致缺缺地挑过书页，在手旁的表格记录。
大战过后的战场还会弥漫着硝烟味，班里气氛也是遗留下的冷凝。
众人心照不宣地私下交换了眼神：原来他俩关系真的很差。
林芝芝努了努嘴，从兜里掏出一包糖，应付着扔到韩生桌上，“就当是礼物了。”
她心上也不平静，像是被轻轻碾过，起了不舒服的褶皱。
韩生双手抱拳，试图打破诡异的凝滞，“谢谢，谢谢。”
他颇像影视剧里感谢人的大侠。
把林芝芝逗乐了，她弯了眼，“行了，我走了。”
谢远抿唇，神色更是难看了些，笔尖敲了敲桌面，“这里答案不对，纠错又错了。”
“那该怎么做？”王筱霜笑容不变，羞涩地歪了歪头，“我数学不太好，下课可以来问问你吗？”
“不可以。”谢远拒绝的很干脆，“我不会讲题。”
“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可以吗”
王筱霜声音很好听，如潺潺的溪水般温柔，带点撒娇的语气更是让人拒绝不了。
林芝芝听见后忍不住朝他们望去。
上回王筱霜摇着她的胳膊说想追谢远，看来是认真的。
她扫了两人一眼，挑了挑眉。
有关谢远的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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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礼堂外的谎言好像被双方都遗忘了，连为数不多的阳光也彻底隐匿。
彻底进入了只属于秋天的雨季。
数学老师这一周要外出学习，林芝芝和谢远晚自习后的练习也划上了小小地句号。
再没有一起回家的理由，也很少会单独遇见谢远。
就像最初那么平常，林芝芝向班主任彻底解释清楚，退出了□□会乐器的排练，变成了合唱部分的一员。
王筱霜抱着吉他，快速练习了几天，取代了她的位置。
林芝芝和谢远本就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如今关系重回冰点，却烧得空气劈里啪啦。
吃饭时就连何秀莲也看出了端倪。
“你们闹别扭了吗？”何桂莲问。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但又为这否定时的默契，真的别别扭扭地抬头看向对方。
遮掩着自己的动作，小心的瞟一眼。
却又撞进另一双掩饰的眸子里。
林芝芝埋下了头，大口扒拉着米饭，连最爱的麻辣鱼头都没夹一筷子。
谢远也慢条斯理地剥虾。
谁都不说话。
楼下狗吠，汪汪的一声比一声高。
何秀莲下了楼和人聊天。
屋里陷入了溺水般的沉窒。
林芝芝飞速吃完，把碗扔进水池，头都不回就进了书房。
只留了谢远一人在餐桌上。
但林芝芝也没有完全放松，整个身子靠在门后，屏气凝神聆听客厅的声响。
门合上的碰撞。
大约是谢远走了。
林芝芝这才完全放松，从肺部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可还没高兴多久，胃部开始隐隐搅做一团，就像是谁在里面胡乱击打。
她手放在发疼的地方揉了揉。
可一直没能缓解。
刚刚为了不见到谢远那张脸，她吃饭前所未有的快，囫囵嚼了几下就完事。
这是她的胃开始抗议了。
随便接了杯热水，暖意顺着喉咙滑到胃部。
这股疼痛还是丝毫没有缓解。
林芝芝半弯着腰，扶着墙壁艰难地往客厅走。
小桌柜里的医药箱放着常备药。
她伸手拉出抽屉，却带动着里面的盒子一起翻倒在地上。
她忍着胃部的烧灼感翻找着白色的盒子。
越急越没有。
“怎么了？”
淡漠又熟悉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谢远竟然还没走，他站在厨房门口，暖黄的灯让他的容颜显出几分冷丽。
水滴沿着他的手指落下，沾了水的皮肤闪着晶莹的微光。
强烈的自尊心作祟，林芝芝硬生生地闭嘴不说话。
就是不想在谢远面前认输。
她沉默着固执地自己寻找。
谢远像是被她气笑了，轻嗤一声，“等着。”
林芝芝闭嘴不发一语，像是屋里并没有多出谢远这个人。
还是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机械地动作。
脚步声再度从身后响起，裹挟着几分匆忙。
谢远从隔壁走来，手里捏着一包还没开封的多潘立酮片。
他也沉默着撕开包装，拿着杯子在饮水机配出温水。
东西完好无损地被递到林芝芝面前，玻璃杯因着灯光的折射有一小段微弱的彩色圆弧。
“我不吃。”林芝芝咬着牙坚持。
嘴唇上多了一抹温凉的痒意，稍触及离。
林芝芝晃神，谢远漂亮的手腕亦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他刚刚……直接捏着白色药片，塞进了林芝芝的嘴里。
刚刚洗过碗，他的体温要偏凉，林芝芝莫名身体有些颤栗。
“怕什么？”谢远冷着脸收了东西，“毒不死你。”
很像在阴阳怪气。
“又没要求你过来。”林芝芝捂着胃嘟囔，“黄鼠狼给鸡拜年，有什么好心？”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冲。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是谢远刚好听了清。
而谢远轻嗤，懒洋洋地压抑着怒气，“你以为我想管你。”
“如果不是何姨，我才不会来。”
他抓起一个抱枕赛到林芝芝怀里，冷淡地坐到离她很远的地方。
活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
就欠了怎么着。
药效很快，痉挛随着时间流逝也渐渐平息。
林芝芝脸色好看很多，松开了压着抱枕的手。
她微弱的变化没有逃过谢远的眼睛，他指尖稍动，却什么都不说。
守信地不多做停留，头也不回就走了。
林芝芝抱着怀中柔软的枕头，轻轻倚靠在上面蹭了蹭。
柔软的弹性触及皮肤，有毛绒的颗粒感。
她垂下眼帘，“好烦。”
-
第二天早
林芝芝哈欠连天地收拾书桌。
“芝芝。”王筱霜往她桌子上放了个小礼盒。
礼盒外表丝缎装饰，盒内红丝绒上躺着一条星月样式的手链，闪闪发光。
“这是我爸爸出差带回来的，我觉得很适合你，就想着送你。”
“欸？”林芝芝摆了摆手，“我平时不戴手链，这条给我浪费了。”
王筱霜，“算是给你的赔罪。之前你的琴坏了，我却还不小心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还好现在我替了你的位置，前些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也、也还好。”
“所以你就收着吧！”王筱霜强硬地把盒子放到林芝芝的怀里，“况且，我还有事相求。”
林芝芝抿了抿唇，把盒子又推回去，“你说就好。”
王筱霜挡着脸，悄悄地凑在林芝芝耳边，“帮我追谢远。”
“感觉…你很了解他。”
女生对待喜欢的人，有着敏锐的直觉和第六感。
哪怕是如今势如水火，却还能捕捉到曾经的一丝缠绕。
“那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了你。”林芝芝真切地无奈，“如果要说了解，那也是从死对头的角度了解他。”
“如果让我帮你，可能会起反作用。”
她话音刚落，谢远抱着一沓数学作业走了进来。
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些远，因而谢远的面容并不十分真切，轮廓被打了一层模糊的滤镜。
可林芝芝莫名捕捉到了他懒散的烦躁。
“芝芝？你怎么走神了？”
王筱霜戳了戳她的肩，“咦，谢远来了？”
少女瞬间放弃了林芝芝这个不确定的了解对象，向少年跑了过去。
林芝芝扬了扬眉，低头扯出一张压在最底端的试卷。
正是他们放学后在办公室做的衡水金卷。
上面是乱七八糟的笔迹，当时的林芝芝做起卷子十分不耐烦，省略的步骤漏洞百出。
只有答案险险算对了。
谢远没有给她算错，只是在旁边添上了被她一笔带过的地方。
他的字迹如他的人，清隽干净，不拖泥带水，在空白的页面尤为赏心悦目。
林芝芝一愣。
随后折好了随意塞进抽屉的最下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就好像……偷吃了别人家的糖果，可这个“别人”也破坏过她的领地。
既理直气壮，却又很理亏。
一本作业放在她的桌上。
谢远眼里清清淡淡，他的腕骨上套着黑色的护腕。
随即沿着桌子间的空隙分发别人的作业。
王筱霜抱着本子，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一切。
林芝芝不小心对上了她的眼神。
王筱霜微微向她扯了扯唇，笑了。
不知为何，林芝芝有种微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