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身死之灵
“不对竟然是个已经身死的神灵”
那和尚的眉眼立刻就舒展开了，没到一分钟，就又拧了起来。
“既然已经身死，为何逗留人间？莫非还有什么愿望未了吗”
句芒心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还在人间，还不是地府办事效率低的可怕！
但是明面上他只是清风明月的点了点头，说道：“百人有百命，小仙已经身死，有些和常人不一样的境遇，这也是说的过去的。”
那和尚只是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他将禅杖一收，不知又施了什么法，袖子里一下子飞出许多黄色的符纸，盘旋着飞往二楼，那里早已是血海尸山，句芒仔细的瞧了一眼，认出来是往生符。
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句芒还是开口问道：”如今世上妖物横行，禅师又是为何出现在此处救我于水火之中？”
那和尚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说了，世间妖魔横行。贫僧自然是为了降妖除魔才到的此地。贫僧本是在离这不远的人家做一场法事。将将完毕，我与一众僧人在人家府上饮茶”
“茶本是新茶，碧绿如翠，清香怡人。可是贫僧喝着喝着，却觉得血腥扑鼻，赶出来一瞧，这座花楼上果然是黑气漫天。贫僧急急赶来。却也只得你一个游魂。”
那和尚一口气讲完，却又隐隐觉得不对劲，思索了片刻，狐疑的反问道：“你既然是神魂，遇到如此品阶小妖，怎会连一丝自保能力都没有？”
句芒见那和尚面露不善，只好叹了一口气，坦白道：“在下的遇到天庭大乱，有人危在旦夕。但那人对于我却有再造之恩，为此只能救他于水火。未成想，不仅肉身被毁去，连带着一身修为也被烧的粉碎。”
那和尚这才明白的点了点头。面上露了几分同情。
根深露重，小楼不知堆了多少人的血肉，血腥味一阵阵散发开来。句芒自知此地怨气过重，恐怕不久就会吸引更多的妖兽前来，不宜久留。
果不其然，随着那往生符慢慢消耗殆尽，不远处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怪声，伴随着野兽的吼叫，在夜里听起来十分可怖。
那和尚方才还在闭眼假寐，似乎是听到了这些声音，睁开了眼就往外瞧去。外面漆黑一片，不远处有一片高大的树林，那里更是黑的诡异。和尚见此，微微皱眉。
“这往生符快要散尽了，妖怪很快就会侵占过来，不知春神何处去留？”
这和尚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知道了自己的底细，句芒讶然，但是他在凡间人生地不熟的，哪还有什么去留之地。一下子也犯了难。
那片漆黑的树林果然有东西在虎视眈眈，空气中暗流涌动，已经有一股力量朝这座小楼靠近过来。
“坐好！”
那和尚一直盯着外面的动静，见句芒又无甚反应，竟牵引着他的魂魄，往上一提，腾空而起！
句芒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那和尚引向半空中，猝不及防的天旋地转，让他头晕眼花，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这和尚不知用什么法术控制住了自己的魂魄，让他没法动弹。
浓郁的檀香夹在风里不住地往鼻子里灌。又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悄悄的落在了他的脸上，句芒心里毛毛的，虽不能动，也想问清楚那和尚打算带自己去哪，使劲地把眼睛往上面瞟，先是看到了一片僧服的衣料，然后是黄褐色的佛珠，再往上就是脖颈处一片雪白的肌肤。
“嘶”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和尚应该是将自己揽在怀里飞行，那湿润的东西恐怕是他呼出去的热气。句芒认命的闭上了眼睛，拼命掩盖着发红的耳廓，老实的躺着。
句芒觉得面上热的很，只在心里担忧的想：这和尚不会也有断袖之癖吧，不会吧不会吧？！
那和尚见飞行了许久他也不说话，以为他被妖物所伤了魂魄。连忙关切的俯身察看了一番。奈何这春神面皮薄，被他如此细致的看了一圈虽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还是不自觉的把眼睛闭的更紧。只希望时间快些过去。
京城近郊，悬木寺
所谓悬木，这座寺庙是百年前再次清修的闲散僧人所筑，就像是一颗悬空的树木一样伫立在山峰上。故此，除了庙里有些山下人家送来清修的小僧，这座庙里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场面的禅师。
那和尚显然就是为了这一点才特意把句芒送到这座寺庙落脚。一来，没有什么人会发现他，也就少了许多麻烦，二来，佛家之地，妖物不敢侵扰。
那和尚落了地，句芒忙不迭地的从他怀里跳出来，方能舒舒服服的喘上一口气。
和尚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行为恐怕多有冒犯，但是也只是抿了抿唇，并未多言，就朝着寺庙的门口走去。句芒飘在他身后跟了上去。
这荒郊野寺更是人迹罕至，无人会发现异样。待到了那庙门口，门口有两个穿着蓝色僧服正在洒扫的小僧，见那和尚走过来，唤了一声：“伽还禅师”便又继续洒扫，任由句芒跟着进去了。
“别担心，那两僧本就无甚修为，以他们的功力，还看不到你。”
伽还在前面伸了伸脖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
句芒看那小沙弥的神色也知道并没有被看出来，并未多言，如今被他这样画蛇添足的说上一句，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想要说话。
那伽还回过身来瞧了瞧他的神色，见并无甚拘束的，便又放心的向前方大步走去。
他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倒是倔强的很，又恨恨的补上了一句：“想来春神神通广大，吾等贫贱凡人，恐怕令春神所不齿了”他的神色却并不像是真的生气，领着句芒在内室坐下，便去给自己泡了一壶好茶。便冲着茶汤，边轻轻地哼着一曲歌谣。
这寺庙虽说是人迹罕至，但是却在寺内到处栽种着金黄色的鲜艳花朵。句芒朝窗外看去，便能瞧见许多奇珍花苗，竞相开放。
句芒轻笑一声，只觉得这僧人十分机灵可爱，若是他还位列仙班，说什么也是要与他把酒言欢，谈笑三天三夜的。
尽管他的世界里鲜少有什么快乐的存在。
伽还拿着冲好的茶汤和两个茶杯，走了过来。
句芒看那两个茶杯，提醒他道：“有劳禅师美意，在下此前此景，恐怕是消受不了这好茶了。”他现在喝茶，茶汤恐怕会直接浇在地上。
伽还狡黠一笑，把两个茶杯都往自己身边放，才解释道：“春神多虑了，这两杯茶，一杯给我，另一杯还是给我。”
句芒见此也不恼，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便问道：“方才禅师救我之际，我观你身上似乎有阵阵仙气，禅师如此年轻，便要得到去天上了？”
那伽还慢悠悠的吹着茶汤上的碎茶叶，不回答，反而问道，
“春神此番是要去往六道轮回？”
句芒不明白为何他这么问，眨了眨眼，回答道：“那阴司的第一去处，不就是孟婆庄吗。”像他这样的和尚，应当会直接提起孟婆庄，而不是所谓虚虚实实的‘六道轮回’
伽还点了点头，神色突然变得冷峻了起来，像是想要不被句芒看出来，他还是淡淡的饮着茶。
句芒捕捉到，他的眼神里有一抹淡淡的沉痛。
那伽还也真是机灵，立马发问道：“春神时年游走在人间与天庭，何时去过下界，又何时知道阴司第一道门就是孟婆庄？”
句芒望着窗外的花红柳绿，知趣的没有出声，果然，那伽还一口气问完就没指望着他回答，伽还又淡淡的啜饮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春神能从我身上看出仙气，自然也是有原因的，我于许多年前降生人间，待到董事时就能够听到有许多流言蜚语。”
“他们说我是凡人与神所生的孩子，后来那些传言的人都渐渐老去，我却自长到这幅皮相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变化。那时是多久了？五百年前？七百年前？”伽还仰起头，做出思考的神色。
“就连这座寺庙，也是我在几百年前亲手所建，我一开始也不相信自己会是凡人和神偷生的孩子，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老的病，可是时光过去，一下子又是几百年。这世间的皇帝换了十来翻，我却依然活着。”
凡人终有寿期，神明则得不死之身。
“后来我到处修行，在白云观时，当时的主持给我算了一卦，卦象是否我已经全然忘记，我只记得，只记得”
“记得什么？”句芒追问。
“他说，他说我的母亲生活在地府中”
句芒眯眼，沉思道“地府？那不就是难不成是？”半晌，他才抬起头，眼里带着惊疑不定的光。
伽还一口气喝干了手中的茶水，连带着茶叶也囫囵吞了，喘了两口粗气，才平静的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