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可疑邪僧
句芒微微回神。
已经快要三更了，可是这酒宴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歌姬们此刻已经放下了琵琶。围城半圆，在屋内舞起水袖，翩然起舞。
那上首的男人看似专情于美人，实则却藏着极重的心事。那女人则全程没有任何动作，活像是一座华贵的雕像。
那小孩早已不知所踪。
句芒自知此地不可久留，轻飘飘的飘到围墙边，就一下子翻了出去。
就算他现在是魂身，但是经历了那么多事，一下子也有些疲劳，他下意识就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正好，现在大街上一个人没有，但是不远处就有一个水果摊，他提步就往那里走去。虽然现在吃不着东西，但是他想，闻闻水果的那股香味也许会让他觉得放松不少。
他闭着眼，向味道散发出来的水果摊走过去，空气中飘散着迷人的鸭梨清甜，还有浓烈的橘子香气，还有馥郁的苹果香味，还有一股老鼠的骚味儿。
句芒猛然睁眼，他的魂魄已经在水果摊正前方了，而他不远处，一只巨大的地鼠正抱着一只鸭梨啃得起劲，也许是过于多汁，地鼠的脸上都沾满了鸭梨汁而变得湿乎乎的。
这些对于句芒来说都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那只地鼠的脖子中间，赫然系着一个金黄色的大铃铛，也许是察觉到他靠近，大铃铛连忙凑效的震动了一下，传出了一阵巨响！
句芒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接着，他就看到那只澄黄色的鸭梨中间，抬起了一张湿乎乎的地鼠脸蛋。可能因为吃的过于专注，地鼠精的两只小眼都快要挤到一块去了，两板突出的门牙了沾满了梨的碎块，随着他抬头的动作，他还在不停的咀嚼。
地鼠精也没想到那么快就见面了，明显有些呆愣。又猛吃了两口鸭梨，才反应过来，懵懂的反应过来，短促“吱”了一声。
那地鼠精脖子上的铃铛瞬间警铃大作。
句芒吓得一激灵，那地鼠精已经忙不迭地的扔了鸭梨壳，擦了擦手掌就向他扑了过来，句芒转身就跑！
堂堂春神，如今被小妖当街狂追，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可如今已经没有能力管那么多了。句芒两袖生风，飘过了一座古桥，又绕过一个没有老板的茶摊，在街上找不到地方藏匿。
他继续沿着护城河的方向狂奔，可是后面的地鼠精穷追不舍，见无法以人身追得上他，就变回了原身，在地下窜得飞快。
跑着跑着，句芒眼前一亮，由于妖物横行，整条街都黑黢黢的，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小楼，那小楼装饰的极为时髦，一块绿色的牌匾高高挂起，红色的飘带在空中迎风飞舞，还传出来一股子脂粉的香味，想也知道这是人间寻欢作乐的场所。
碍于那地鼠恐怕看不到路面的情况，句芒心思一动，飞快闪身进了小楼。
那小楼表面珠光宝气，一楼却空无一人，可茶几上还摆放着热气腾腾的茶，被咬过一口的糕点连上面的口津痕迹都依然清晰可见。句芒心觉不对劲，但又不知道不对在哪里。只好穿过花楼长长的走廊，向二楼的楼梯走去。
走着走着，空气中突然传来一股淡淡的气息。句芒闻了闻，那味道里含着淡淡的花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他只当是这花楼里的姑娘所用的脂粉味，便没在意。继续往二楼走去。
踏上楼梯时，那股子味道就由淡不可闻变得浓郁起来，句芒又仔细闻了一闻，原来竟然是新鲜的鲜血味道。这时楼上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明显是有人往二楼正在往下走。句芒暗叫不好，身体已经迅速作出反应，飞快的往楼下飘去。
他飘到一半，急急停下。就看见楼下木质的地板已经被拱成不规则的圆形，一楼的建筑已经被破坏成了废墟，而这座废墟上，赫然站着那只地鼠精，地鼠精正咧开他的那张大嘴，朝他狰狞的笑着。
楼梯上咕隆了一声，有什么东西翻了几下，滚在了句芒的脚边，句芒瞧了瞧---一个画着浓妆的姑娘的脑袋，里面的血已经被吸干了。
他转过身去，一片昏黄的光线里，狼妖的眼睛闪闪发光。他身上那盏紫色的小灯还在不住地向外散发浓稠的雾气。狼妖身上已经被鲜血所沾湿，遮不住的的血腥味直往句芒身上扑去。句芒往他身后一瞧，果然看见一具无头女尸，而在更后面，则不知道有更多的人死在那狼爪之下。
前有狼后有鼠。能在此地碰见狼妖，恐怕方才那地鼠就有意思将他往这座楼里引，而他光顾着跑路，居然中计了！
夜空中有风吹过，吹熄了楼里的几盏明灯。
地鼠精细声细气的笑道：“老大，嘿嘿嘿这神魂以为自己能逃出您的手掌心，没想到还不是中了计谋”
狼妖面露得意，从后面拿了些没吃完的人肉，向他扔去。
地鼠似乎并不急着吃那些平常吃不到的好东西，只有一搭没一搭的啃着。
那狼妖打了一个哈欠，舒缓了吃饱喝足的疲乏，离他又近了些。地鼠精见他不动手，急急说道：“老大，可不能让他跑了！吃了他，您不知道能加多少年的修为！”
说完又拱了拱手，诚心说道：“只要老大吃的时候分我小小的一块，小的就愿意为您做牛做马一辈子！”
狼妖听了这话，不耐烦地开口道：“急什么，这可是个神魂，千儿八百年都没法碰上一个，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那地鼠精害怕他动怒，只好说些好话哄他开心。句芒被他们前后夹击无法脱身，只能伺机寻找机会。可那两只妖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许多话，注意力却都还放在他身上。他也只能咬咬牙挺过去。
从外面又吹一阵风，吹灭了这楼里所有的残灯。也许是街上又有人在祭祀，一股檀香的味道慢慢传了过来。
句芒不由得有些出神，那狼妖和地鼠精见他出神，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都不约而同的朝他扑来！
楼梯转角处的悬窗突然大敞，灌进来一阵寒冷的风。风吹得窗扇噼里啪啦的，同时还混合着一些极轻的声音。
空中不知谁的衣袍猎猎作响，一股更浓重的檀香味将他淹没，句芒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好胡乱躲避着妖怪的攻击。好在他是魂身，飘来飘去，那两个妖股虽然设了束缚他的结界，却抓不找他。
狼妖恼羞成怒，亮出狼爪，锋利的爪尖在夜空中划过一条雪亮的弧度。几下就能将魂魄撕裂，句芒四处躲闪，却也心惊。他的神魂敏锐的发现这屋子里进了人，应该是个凡人，但是他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奇怪的紧，既有凡人的尘世之气，居然也有几分神仙的虚渺之气。更糟糕的是，他也分辨不出对方是敌是友。
狼妖的爪击连续挨了几次空，已是愤怒至极，他以爪扑地，变为狼身，身形也变得更加迅捷。句芒几次差点被击中，已经有些吃力。那狼妖见此，变得更加猖狂，等句芒喘息之时，将左爪与右爪齐齐亮出，势要一击夺命。
他飞扑而来，句芒正想要闪身躲开，却见到黑暗中突然金光四溢，屋子里亮如白昼。一柄禅杖遏制住了那狼妖的爪子，将那狼妖往后狠狠一掼。那狼妖猝不及防，立马跳出来对那持杖之人张牙舞爪，那人并不理睬他，反而回身，对着句芒轻轻问道“杀还是不杀？”
神情温和而平静。
句芒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人一身海青僧服，面相很年轻，至多不过二十年纪，却已经剃度，显然是个和尚模样。他微微望过来，带着征询的意味。
句芒思考的很快，几乎是立马回答他：“不必”
但那僧人显然没有管他的回话，他回过身去，手中禅杖微动，一阵金光骤然出现，伴随着无数呢喃的梵音。狼妖的瞪大了眼睛，身形慢慢僵硬，那伸长了的四肢一点一点蔫了下去。那旁边的地鼠精也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不久之后就栽倒了地上，显出了原型。
二妖僵硬的躺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已经没有了气息。
那僧人收起了禅杖，双手合十，在原地念起了往生咒。他的确还十分年轻，但身上的禅意已经十分厚重，绝对不可能是半路出家的普通和尚了。
那和尚念完一整个篇章，便又转过身来，温和开口道：“今日我若不杀他们，明日他们就会继续来杀你”
句芒对此，倒是不敢有异议。但是也没有出声。
那和尚见这人面色苍白的厉害，以为已经被妖气所伤，连忙过来拉句芒的手，想要搭脉试探他身体中的情况。没想到他的手居然直接从句芒的手中穿了过去，和尚望着那节几乎透明的手腕，微不可闻的皱起了眉。
“居然是个死人？不对，你身上没有凡人之气”
他微微皱眉，盯着句芒的脸看，手却是已经握紧了那根禅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