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聚财
窗外一阵风吹来,竟渗进了丝丝凉意屋子。
我斜斜靠在榻上,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拿紧了手上的书。
一转眼,已到第二年秋了。
我重生一年半了。
今年冬,四阿哥胤禛将会在夺嫡大战中胜出。
丧礼一过,乌拉那拉氏宜修便会正位坤宁宫,华妃受赏欢宜香
唉时间越来越少啊。
我看了看正在整理衣柜子里秋衣的的人,轻声唤道:
“沉香,五日前收到白蔻的回信,说是今日到家。你去给厨房的张妈妈说一声,今日我心情好,让她赶着好吃的做了送到主母院子里去,今晚我和娘亲一起用饭。”
“是,小姐。”
“你让藿香去给娘亲说一声,请娘亲准白苏姑娘休息半日的恩典,让她们姐妹叙叙话。”
“是,小姐。”
“罢了,你去娘亲那里传话,让藿香去厨房传话罢。”
沉香闻言,打笑道:
“小姐莫不是怕藿香那丫头又去缠宋嬷嬷 ?”
“前儿个宋嬷嬷晌休,做下了珍珠红豆糯米糕,晚上回了那卧房,发现被藿香那小妮子吃得满嘴都是。”
“藿香还小,贪嘴些,和厨房的妈妈们倒是打成一片,她年纪小,硬生生被厨房的妈妈们当做半个女儿看呢。”
“奴婢这就是交代她去。”
我笑着看沉香出门,眼神收回到眼前的书上。
一年前,我只买下了白蔻与沉香二人。
后又交代人伢子将白蔻之妹白苏带进府,留在娘亲身边。
这白苏倒与白蔻性子一路,沉稳大气,手段硬。
往后她留在娘亲身边,我倒不至于进宫之后担心娘亲。
而这藿香,乃是娘亲身边的宋嬷嬷家的小孙侄女,年方十三,比我还小一岁。
宋嬷嬷是娘亲的远房表亲,早年饥荒逃难儿子儿媳都死在逃亡路上,只她孤身一人前来松阳,投奔了做了县丞夫人的娘亲。
我重生时,宋嬷嬷恰好回家奔丧,捡来了这一小孤女带进府。因着这层关系,藿香便自然而然的留在我房里,我赐名藿香。
宋嬷嬷年长,以后我若进宫,除了白苏外,娘亲身边少不得还要留人。
“小姐! 小姐! 白蔻姐姐回来了。”
我正低头看书,闻言一喜,连忙起身。
行至桌前,还未坐定,便见藿香推门进来。
见她小脸跑得通红,喘着气,两鬓边的辫子衬着小脸,活泼可爱。
“奴婢听了沉香姐姐的交代,正要去大厨房,刚走到院门口就见着白蔻姐姐回来了。”
藿香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我稳稳坐下,便见白蔻跟在藿香身后进门,手中握着一锦盒匣子,脸色愉悦地看向我。
大半月不见,只见她气色尚佳。
一身浅蓝色秋衣,梳了简单斜月头,斜斜地插着一枚素色牟丹针扣碎花发簪,细细的流苏垂下来,随着她的步伐轻微的晃动。
除此之外并无装饰。
她走上前来,端着匣子,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
“小姐,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
“藿香,你且先去厨房交代。”我心情大好,对着藿香嘱咐道。
“好的,小姐。”
藿香说完,又一阵风似的揭开门帘子出去了。
这丫头真是
倒让我想起淳贵人方佳淳意了。她比我小两岁,想来如今在家中也是这般随性自在吧?
“快坐。”
我扶白蔻起身,退回座位上,招呼她坐下。
“此行如何?”
白蔻上前,双手将手上的匣子递与我桌前,又从内衫中取出一枚钥匙,递与我,而后退了两步,坐在我前边的小圆凳上。
我顺手倒了一杯桌上的香片,递给白蔻,才又将眼光又重新投到匣子里。
“谢谢小姐。”
白蔻起身接了一饮而尽,将茶杯放下又复坐下。
“小姐且先看看盒子里的东西,奴婢再一一与小姐细说。”
我将手中的帕子放在桌旁,捏起匣子旁的钥匙,打开了匣子。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封信。
我看着信上熟悉的笔迹,倒有些意外。
“沈老夫人的信?”
“正是呢,此番去杭州,正巧沈老夫人又有信件送到了百香阁,奴婢就一起带回来了。”
“嗯,这次倒是勤了些。”
我将信放在一旁。
信下面是两本账簿,一本以油皮封面,一本以蓝纸封面。
我拿起上面那本。
“此乃锦绣坊这个季度的总账本,小姐细看。”
“这一季度起,锦绣坊算是走上了正途,不论是出货、订单、成单都比上个季度多了几成。特别是”
白蔻眼里闪着亮光。
“我归来的前一日,赵掌柜才又接了杭州通判崔大人家整个冬季的刺绣活计,从夫人小姐、到老爷少爷的布东西,不论冬衣、外袍、斗篷,还是寝衣、帕子、香囊,一概都由我们锦绣坊来做。”
“听说,她们家三小姐格外钟爱我们家的刺绣图样。”
“亏得小姐蕙质兰心,每个季度绘好花样送去。我们锦绣坊如今的刺绣样式,倒成了杭州城一等一的时兴了呢。”
我听到这里也不禁开心,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就能走上正轨,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
多活了一世,别的不敢说,对这女子钟爱的衣饰图样,我却是有些了解的。
我一边翻看账本,一边问道:“此去,锦绣阁可还一切都好?”
“都好,赵掌柜是个稳妥的,底下绣娘也好,虽无出挑之辈,但奴婢瞧着,能各司其职最好。”
“嗯。”
“这个季度,锦绣坊一共盈利九千四百五十两银子,除去掌柜小厮和绣娘们的月例,后厨、样品的支出,还剩余六千一百零七两。”
“按小姐的意思,利润的两成用以添置扩张。于是奴婢作主,将锦绣坊旁边的沁芳斋盘了下来,又添置了绣架数十、绣娘数十、厨娘二三、小厮打杂四人,拢共花费七百两。剩余五千七百零七两。”
“嗯,做得不错。”
“我与沈老夫人互通书信半年有余,利用好这段时间。”
“奴婢明白。”
“勿要太过扎眼。”
“是。”
我翻阅完毕,拿起了百香阁的账本。
“上次的月鳞香如何?”
“前两个月倒是比之前的苏合香弱些。也难怪,之前天热,夫人小姐们钟爱清新淡雅的,近来天气转凉,采买之人便多了起来。”
“不错,以后将划出的一等香限量出售,普通香不限。“
我翻看完账本,又翻了翻匣子里的银票,听得白蔻应了声是。
“只有一样”
白蔻脸上露出欲言又止之色,
“今日回府时,奴婢遇到了陈管家,他的意思老爷官场需要疏通……”
我了然,抬头看向白蔻,
“你怎么看?”
“奴婢认为,陈管家所言不无道理。”
白蔻正色道,
“家中需老爷庇护,奴婢说句僭越的话……”
“家族门楣到底重要,为得小姐今夏献出的百寿图,又开办锦绣阁,连带着老爷在织造大人面前都得了两分脸。”
“若是谨慎经营……未必不能跳脱这方寸之地。”
我抬头看了一脸认真的白蔻,心里倒乐了。
“姐姐知我。家父此人,昏懦有余,刚毅不足。幸而我时时在身边劝解,如今倒还好了些。”
“然……不怕说与姐姐听,我只愿父亲稍有起色,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不成拖累便可。”
白蔻点头轻笑,称是。
“以后利润的一成拨到公中,或购置田产店铺,或折成现银供父亲取用。
此事不要经陈管家的手,你亲力亲为。”
停顿片刻,又补充道,
“办之前先去禀过娘亲。”
“是。”
在我身边服侍一年,白蔻也知我志向不低,因而办起来尽心尽力,我也肯信她。
起初我便知她是个不简单的。
入了府更知,算账管家,心机计谋,见识品味,她样样都是好的。
大宅大户里面的肮脏事她见得多,前院后院之间的关窍她也看得清楚。
总之,我没挑错人。
“白苏很是挂念你,等下你便去瞧瞧她,这大半月的奔波辛苦,准你几日的假,好生修养。”
我将账本放回匣子中,拿起桌上的那封信。
“等过了重阳节,我还有重要的事情交于你。”
“是。”
“下去吧。”
有时我常常想起宝娟。
前世她在我的眼里,就如同如今的白蔻一般值得信赖。
随着重生的时间久了,对前世的事,我竟生出一种镜花水月、庄生晓梦之感。
然而我也知道,更难、更险的路在前面等着我。
为了防止自己忘掉前世所经历之事,我索性将前世所经历的种种经历通通写下来。
每每得空便翻看,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来看待自己的前世。
无数次解读自己的前世经历和痛苦,不断的补充各件事情间的联系,思考种种可能性。
每每把自己关在房里写一次,思考一次,然后看着所写的纸张在盆中焚烧干净。
我便生出一种,能在踏进紫禁城之后,少一分危险的感觉。
我前世便是多思之人,今生所思所想,更是想着,
如果再来一次,自己该如何破局,不至于成为皇宫里那一抹无名的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