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敛人
好生将来人送走。
收下了那五百两雪花银后，我回到房中。
这半年来，在我和娘亲的操持下，府里倒算得上是风平浪静。
如今手上现银宽松，是该先添些个丫鬟了。
正思及此，见安比槐进了院子，径直朝我房中走来。
“女儿见过爹爹。”
“哈哈哈哈哈，容儿快起。”安比槐伸手扶起我。
“今日，容儿可给为父长了脸，你可是那来人是谁？”
我假装作疑惑状。
“那人，乃是知州大人的近侍，冯冬铭！”
“那可是真真的官老爷身边的人呀！你看那通身的气派，哪是我们这等小地方的人能有的？”
“如今，我安家攀上了沈大人家，以后看那县令老儿还敢对我颐指气使。”
安比槐一改刚刚在书房的胆小谄媚的模样，竟显得有些洋洋自得起来。
我心下一沉，暗道不好。
赶紧扶安比槐坐到桌前，正色对着安比槐一福身，道：
“爹爹莫不是以为，这冯大人上门买香，我们安家便能攀上那沈大人的门楣？”
“这难道不是？”
安比槐见我神色认真，出口问道。
“爹爹糊涂啊！”
“且不说那沈家是何等人家，堂堂知州治下，想要上赶着进他沈家门楣的人何其之多？”
“单说我安家，父亲如今仅是一方县丞，纵然今后有高升之机，然如今，那冯冬铭仅是知州大人一近侍，却也是不甚瞧得上我安家的。”
“他此番虽客气有礼，出口买我方子。&34;
“但父亲以为，若我今日不识时务拒绝于他，冯冬铭顶着他家大人堂堂从五品的颜面，被我一小小县丞之女拒绝，又待如何？”
听到这里，安比槐的脸色已经凝重起来。
“此番，我如此干脆的应承于他，便是知道，我们不可与其抗衡。”
“父亲，您也收起要攀附之心。
那沈家门楣高，咱们可借一点光，但人前人后，还请父亲谨言慎行。若是传到县令耳中，保不准要爹爹什么罪受呢。”
安比槐脸上又惊又惧。
“别人问起，爹爹需得自谦自持，只需实话实说便可，万万不可添油加醋，更不可能口出狂言啊！”
“若因咱们得罪了上意爹爹知道的，一介布衣的那苦日子，容儿都害怕。”
安比槐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我顺势安抚道：
“爹爹勿忧，您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职，咱们只要谨慎小心，自可一世平安享福。”
“但只要爹爹谨言慎行，行事大方，不去肖想那不属于咱们的，自有咱们安家的好处。”
安比槐最终是一脸慎重的离开的。
这也好，给他敲个警钟，免得如同前世一般，贪污款项，剥削民生，连累亲族。
安比槐走前，我表达了房中想添置丫鬟的想法。
他心不在焉，挥挥手叫我自己拿主意就是。
我唤过阿泰，叫他招个人伢子进府，交代带些伶俐稳妥的人来选。
阿泰动作很快，仅仅两日，便来回禀说找到了。
如今我在父亲面前越发得脸，娘亲近来又牢牢掌着院子，手下的人倒也不敢敷衍。
三日后的清晨，管家便领着人伢子和十几个年轻丫头进府了。
我洗漱完毕，去娘亲房里寻了她。
和母亲到前院时，只见阿泰领着人伢子已在院中候着。
廊下，只见兰姨娘、萧姨娘、刘姨娘和何姨娘也已经在等着了。
嘱咐阿泰带人进府时，我命他往各个院子跑一趟。称主母要给各个院子添置一个使唤丫头，让她们自行来挑。
庶妹庶弟逐渐大了，主母要为她们房里添置使唤丫头，这等好事，她们自是没有不依的。
扶母亲刚坐在院前廊下，见那何姨娘不忿地甩了下手帕。
我理都不理。
蝼蚁罢了。
我在娘亲身边站定，抬头，便见那人伢子热络地冲着母亲和我谄笑。
母亲也不言语，只静静坐下，示意人伢子将院里的人一一介绍来。
我在旁边暗暗打量，此番要挑选的是我进宫以后进宫要带去的陪嫁丫鬟，必须万分谨慎才好。
目光扫过院中站定的人，大多十三四岁的年纪，有几个年长的。
我一一打量，忽然眼光一瞥，目光集中到最后一排的一个女子身上。
这女子约二十多岁的模样，身材纤瘦，脸颊凹陷，一身灰布衫却洗得干干净净。
她旁边的人都垂头等待打量，唯独她站的笔直。
我不禁生起了好奇。
眼神转开，我在前排的小丫头中又相中了两个。正想着不知如何考验。
“容儿容儿？”
母亲听罢人伢子的回话，回头见我好像在发呆，叫道。
“娘亲。”
“此番既是老爷特准，容儿你便自己挑了合意的吧。”
“是，娘亲。”
我微微往前迈一步。
我指着最后一排那站的笔直的灰衫女子，薄唇轻启：“还请这位姑娘上前来。”
那女子微微一愣，走上前来，端端正正的像向我行了一礼。
“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听闻我的称呼，那女子惊讶之余，低头回道：“奴婢白蔻。”
礼仪周全，是个玲珑人儿。
“嗯。”
我转头问人伢子，“不知这位姑娘是什么来头？”
人伢子为难地向我介绍道：“小姐可真真的神仙儿似的眼光。”
“这货原是罪臣叶思源当家主母的一等大丫鬟。”
“叶家抄家后，家仆尽数流放发卖，这女子连同她那妹子都发卖到了咱们松阳。”
“您瞧瞧这通身的做派就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白蔻，烧火做饭她一概不会，只会些伺候起居的简单活计。偷懒耍滑也就罢了，偏偏还挑主人家了，这不”
“不瞒小姐，前些日子县令大人家的柳姨娘要买使唤丫头，她竟拒了理也不理，叫奴婢好生受了柳姨娘一段责难。”
“也是见她生世可怜，不然非得找人找死，拖出去丢了完事。”
这人伢子说着说着，脸上倒是不忿了起来。
我心里只觉得好笑。
当家主母的一等大丫鬟，不会烧火做饭有什么奇怪？
前世，甄远道位居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甄嬛未入宫时，浣碧也便罢了，就连流朱身上的一件衣衫，便是寻常人家几个月的活计。
高门大户，即便丫鬟也自有见识。
我重生一世，什么好东西大场面没见过？
找个眼皮子浅的东西，还不如孤身一人。
我看那白蔻面不露色，心下更满意了几分。
于是回头问道白蔻：“白蔻姑娘以前是当家主母的一等丫鬟？”
“回小姐，是。”
“不知对于这主母当家，白蔻姑娘有何见解。”
“回小姐，各家有各难，自是寻对方法，不可一概而论。”
“哦？”
我倒是好奇起来，“那白蔻姑娘以为，都有哪些方法呢？”
“以德服人，宽严并济，雷霆手段，都是方法。对症下药罢了。”
“呵呵”
倒是有趣。
“不知白蔻姑娘可会刺绣。”
“回小姐，奴婢不善女工。”
“那可会做点心？”
“回小姐，奴婢不近庖厨，事而也不会。”
“这”
“你瞧瞧你瞧瞧，如今这奴婢倒比咱们更像个主子了。”
我正惊讶，就听得何姨娘的声音传来。
我斜眼瞥她一眼，她立刻噤声，别扭地朝其他地方看去。这刘姨娘和何姨娘，我重生后，被我明里暗里收拾过几次。
如今倒是安分些了。
我继续回过头，“不知姑娘可愿意跟我？”
许是意外，白蔻抬头打量了我一眼，见我目光坦诚如炬，浅笑盈盈的望着她。
“这？”
这下不仅白蔻愣住了，娘亲和身边众人都愣住了。
那人伢子一听，这差在砸在手上的人，居然有人愿意接盘，当即乐呵呵地凑过来。
“愿意愿意，怎么不愿，小姐多好的妙人儿呀。”
我不说话，只等白蔻回答。
“容儿”
娘亲也投来劝解的眼神。
我只拍拍娘亲的手让她安心。
片刻后，白蔻抬起头细细的打量我。
我也不恼，只静静的站着，让她打量。
这白蔻乃是当家主母的一等丫鬟，想来见过身份高贵的夫人小姐不计其数。
我前世久居后宫，如今纵使如今年幼，周身气度却也难以忽略。
“回小姐，奴婢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