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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Ju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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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酒没有说话,他微微侧头看向苏格兰,苏格兰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双手揣在兜里,身体看起来还算放松。

    苏格兰揣在兜里的双手握紧了,他看向琴酒,“我们现在上去等她回来?”

    “你的计划,你决定。”琴酒的声音甚至可以说有点柔和,却让苏格兰微微绷紧了脊背。

    “那就先上去吧,在她回来之前看看她储存的资料。”苏格兰掩下心底的冷意对着琴酒温温和和一笑,“你有她的房间号吧?”

    在上楼的途中苏格兰一直在思考琴酒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坚持让他来做决定,明明他手里根本没有多少资料,甚至到底做出什么决定都要看琴酒的态度。

    琴酒跟在苏格兰身后,目光微黯,就算是穿着冬天的厚衣服,苏格兰的衣服也显得相对宽松柔软一些,他当然可以自己解决这件事,但这件事的关键并不在于这件事本身,而是谁是真正做下这件事的人。

    苏格兰拿出工具,借着侧身遮掩捣鼓门锁,没多久就把门打开了,进门之后他愣了一下,“你是说303没错吧?”

    “没错,怎么了?”琴酒跟了进来,不忘把身后的门掩上,他的目光落在过于整洁的室内的时候意识到苏格兰到底为什么要向他确认了,这是间开放式的一居室,干净的就像没人住过一样,厨房没有使用痕迹,客厅没有活动的痕迹。

    “我不觉得戈迪兹西亚小姐在这里住过,”保险起见,苏格兰还是进去检查了一圈,但是没找到任何纸质资料,或者磁盘软盘,同样也没有保险箱,“就算她住过恐怕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琴酒跟进去看着苏格兰检查,满意的看到完全没有需要他查缺补漏的地方,“但她仍在这附近做礼拜。”

    苏格兰皱了下眉,他并不是很喜欢事情的这个发展走向,和越多的人有交集就代表有越多的线索需要剪断,但他还是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风衣外套,才去对面敲了敲门。

    “你好?”敲了三次才敲开的门里是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中年男人,他看到门口敲门的是个打扮整洁的亚裔愣了一下,“抱歉,我昨天沉浸在作画中太晚了,没听到敲门,你是?”

    “你是戈迪兹西亚小姐的邻居是吗?”苏格兰露出一个非常温和友好的微笑,就像他还是警察时那样,“就是你对面这家,我们是她的朋友,恰好到纽约来办事想来给她个惊喜。”

    “戈迪兹西亚……哦,你是说我对面那位早出晚归的小姐吗?她最近好像都没有在这住了,”中年男人挠了挠头,对于态度友善的询问完全没起什么疑心,“我没太注意,你说你是她的朋友?”

    “没错,大学同学,我们算是老朋友了,”苏格兰熟门熟路的回答,“我们是在看一场橄榄球赛时候认识的,后来毕业之后联系就少了很多。你知道她搬去哪里了吗?”

    “我不太清楚,不过她还住在这里的时候经常有个男的来看她。”中年男人对于苏格兰说的似模似样的套话信以为真。

    “你是说她的男友查尔斯吗?”苏格兰一副我知道她在和谁交往的模样,“那也是我们老朋友了,他们当初认识的时候还是我们给介绍的。”

    中年男人意外的瞪大眼睛,“查尔斯?那个男人可不叫查尔斯,他叫保罗。”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上个月……”苏格兰留下个意犹未尽的断句,就好像上个月通话的时候两个‘老同学’还感情甚笃一样,他忧心忡忡的问:“你知道那个保罗姓什么吗?”

    “汉森还是哈德逊?我不是很确定……”中年男人有点尴尬,他尽力的回想了一下,“我想他就住在附近,你们不会去找他麻烦吧?”

    “不不不,怎么会呢,我就是觉得该告诉查尔斯一声,”苏格兰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这让我可怎么跟他说啊,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么久,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没事,祝你好运,呃,在跟你朋友说这件事上。”中年男人尴尬的笑笑,跟他们示意一下关上了门。

    琴酒和苏格兰站在看起来甚至有些低矮狭窄的走道里,面对琴酒眉毛挑起一副你竟然还会这样的表情,苏格兰有点不好意思的对琴酒笑了下,“我觉得我们有找到她的线索了。”

    “大学同学?橄榄球赛?”琴酒玩味的一个词一个词的揶揄苏格兰,并不急着找到戈迪兹西亚小姐的样子,“查尔斯?你套话技术很不错啊。”

    苏格兰无辜的眨眼,觉得自己的临场发挥还算可以,“有我这样的搭档很棒吧。”

    “嗯。”琴酒出乎意料的肯定了苏格兰的说法,带头开始顺着楼梯往下走,双手插在兜里,“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找到这位,保罗·汉森或者哈德逊?”苏格兰跟在琴酒后面,把心思放在正事上,诚然他还不清楚琴酒到底为什么非要他做决定,但他不能明目张胆的出工不出力,“他就住在这附近,那么戈迪兹西亚小姐估计就住在他那,所以才能去附近的教堂。”

    推开大楼底层的门,扑面而来的冷风吹的两个人都缩了一下脖子,走到街上,苏格兰往前赶了两步和琴酒并肩而行,他舔了舔在寒风中有些干涩的嘴唇,“所以,你之前说你不信教。”

    “是。”琴酒很明确的回答了苏格兰,他大概知道苏格兰想要问些什么了,看在他准备对苏格兰做的事的份上,他准备诚实的回答这些问题。

    “那你怎么把赞美诗记得那么清楚?”苏格兰从琴酒的态度里嗅出一种纵容,也从他毫不犹豫的回答中嗅出一种奇怪的不妙预感。

    琴酒笑的有点柔和,他的母亲是个很美丽的人,带着知性的柔和,他继承了母亲的外貌以至于他和父亲最相像的地方是那种不太讨喜的认真性格,他说:“我母亲虽然是个现代女性,但也是个有信仰的人,还挺少见的是不是?”

    说起母亲的话,苏格兰总是无法控制的回想起那个阴暗的衣柜,和衣柜外的血腥气,这并不是他希望提起母亲时想起的东西,但他控制不住,就算强硬的想起他扒在厨房门口看着母亲做饭然后温和的回头对他微笑的记忆,母亲的身上也很快会染满鲜血。

    他有时并不确定那些和衣柜有关的画面的真假,他那时太小了,人类的记忆是会随着时间而变化的,多年来他一直有努力控制自己的记忆,不去想那些太可怕的,不去那样想自己的亲人,但是最初几年他太小了,不懂得控制也分不清记忆的真实性,他把那些混在了一起,再难分辨。

    他甚至曾经因此失语了几年,一直到他认识了降谷零,一些欢快的正面的记忆出现了,他也渐渐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想法,把过去放在过去,就像现在,他能保持住自己平和的面具。

    “听起来是位很优秀的女性,也是个很温柔的人,”苏格兰揣摩着琴酒的态度,这样柔和的语气和态度,应该是他所回忆起的那个人会带给别人的印象吧,他放缓了语气尽量柔和的问:“既然这样你不是应该信教的吗?”

    “也许信过吧,记不清了。”提到信仰,琴酒的语气冷漠了下来,他从怀里摸出烟盒,叼了一只烟又塞回怀里,拿出火柴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让焦油气充斥着自己的肺腑。

    “我的母亲……我记不太清了,”苏格兰其实有点羡慕琴酒能有美好的回忆,至少看起来是很好的回忆,他对母亲最深刻的记忆总是在他最可怕的噩梦里浮现,以至于在平时他总是会避开那些勉强能记清的美好记忆,“介意跟我说说你的母亲吗?”

    也许是记忆的原因,母亲的形象总是带着一层柔光,就像过去那些美好却虚幻的记忆一样,看得见摸不着,琴酒有些心平气和的回忆自己的母亲,也许是因为刚刚诵读过那首诗的原因,他想起自己十岁的时候的事。

    他并不是个很合群的孩子,而他的外貌也并不是什么加分项,白色的头发和红色的眼睛轻易的把他和其他人区分开来,最糟糕的是他的父母没有一个人是红眼睛,即使是母亲也不过是白金色的头发而已,而他那张遗传自母亲在幼年还显得有点精致的脸只让他成为同龄人的攻击目标。

    现在的他知道自己只是不幸又幸运的遇上了良性的基因异变,但幼年时期因此得到的困扰和苦难并不因为得到了解释而变得可以接受,哪怕他早已不再挂怀。

    很难说他的近战水平到底和那些年的经历有没有关系,他得庆幸自己的父亲没有问太多就教了他专业的防身术,或者说是格斗术也可以,毕竟他总是以寡敌众的。

    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黑泽家的男主人总是显得有些粗心,还有点过于有攻击性,琴酒的自制和委婉手段都来自母亲的细心教导。

    他记不太清那天到底是哪天,应该是在一个秋天,他穿着长衣长裤回家,白色的短发乱糟糟的,颧骨上的紫红色被白色的皮肤衬的特别显眼,衣裤遮住了他身上的擦伤和淤青,但是上面的尘土和刮擦破损很说明了问题。

    “小黑泽先生,你跟我保证过什么来着?”母亲顺直的长发在阳光下显得特别刺眼,祖母绿的眸子里的锐利让小小的琴酒瑟缩了一下。

    “抱歉,母亲。”琴酒从小就不是一个乐于抗辩的人,他只是低头不去看母亲,他和母亲一点都不像。

    “年轻人,你最好解释一下。”黑泽家的女主人非常坚持的盯着自己的儿子,她了解自己的孩子,黑泽阵是个做出了许诺就会实践的人,既然他说了不会再和人打架就不会随便违背自己的诺言。

    “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假装自己就是坏孩子一样偏过头,他当然觉得自己有充足的理由打这一架,但违背了诺言就是违背了诺言,没有什么借口。

    做母亲的叹了口气,把男孩拉进屋子压在椅子上,假装没看见他因为身上的伤势呲牙咧嘴的样子,熟练的拿出医药箱,一边对男孩念诵那首赞美诗一边给他处理伤势。

    一首诗念完,伤势也处理的七七八八,母亲才再次询问:“现在,年轻人,我相信你是会像栽在溪边的树一样,一切顺利的做个正直的对社会有贡献的人的,所以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因为什么打架。”

    琴酒,或者说尚且年幼的黑泽阵,拗执的沉默了一会,才在母亲的逼视下小声开口:“他们说我是杂种。”

    出乎男孩意料的,母亲没有对自己生气,也没有因为听到这样的话而勃然大怒,她只是说:“那我希望你有好好的给他们一个教训,保护自己和家人从来不是一件值得羞愧的事情,但这也不是你放纵自己愤怒的借口,我希望我不会被叫到医院的急救室面对指责。”

    曾经没轻没重把人打进急救室的男孩多少松了口气,他仍旧不太会控制自己的力度,但在上次被母亲教训过后他有认真研读母亲不知为何送给他的《格雷解刨学》对于哪里不能动手还是有数的——当然在长大之后他理解了母亲的苦心。

    琴酒看了看苏格兰柔和的表情,莫名觉得有点碍眼,他移开视线并没有告诉苏格兰自己到底想到了些什么,只是说:“她是个很有趣的人,会在睡前给我读圣经,那是她最喜欢给我读的赞美诗,我猜她那个时候就知道我很难走正道。”

    即便没有特指,苏格兰也知道琴酒说的是之前他诵读的那首,那首斥责为恶者的赞美诗,“发生了什么?”

    “她不在了。”琴酒知道苏格兰想问什么,到底是什么让把劝善的诗句刻进脑子里的他走上当前这条道路,他曾经也想过到底为什么要在这条路上走到黑,到底是因为父亲的影响,还是个人的抱负和责任,但归结到最后,大约还是因为母亲已经不在了。

    同样失去了家人,苏格兰和琴酒的心态是完全不同的,也许别人看不出来,只看到他们最终走到了同一条路上,但琴酒能看得出来,也异常不满足于这样虚浮的走在一条路上的现状,琴酒不知道苏格兰为什么能保持那么正面的心态,但这只让他更加想把苏格兰染成自己的颜色。

    苏格兰非常体贴的没有问更多,他自己并不想回忆母亲到底是如何离开的,推己及人,他不觉得琴酒会乐意回想那样的记忆,但琴酒主动的说起了他想问的事情,低沉的声音还有点平淡,“她死于流产,我在手术室外面等到了这个消息,然后安葬了母亲和弟弟。”

    那天他一个人坐在手术室的外面,他已经是个医学生了,父母亲一直因为他的外貌而犹豫于要不要再要一个孩子,他们都以为他是白化病,但直到将近成年他都没有什么并发症之类的困扰,甚至比许多同龄人要健康。

    于是在他临近成年的岁数,父母亲才决定再给他一个兄弟姐妹,既不会造成两个孩子之间待遇不公平带来的困扰,也不是很需要担心孩子健康上的问题导致分身乏术。

    他也非常期待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父亲和母亲没有在医院提前查看性别,他们觉得不论是什么性别都很好,然后他以最让人绝望的方式知道了那是他的弟弟。

    当时也许很冷,他好像读了很多遍入诊记录,但他记不清了,在那之前的事就有够让他混乱的,在那之后发生的一切就像脱轨的火车,现在回想起来只是一片空白,就,没什么感觉。

    “抱歉。”苏格兰犹豫了一下还是克制住了给琴酒一个拥抱的冲动,琴酒并不像是情绪低落的样子,甚至可以说看起来有些无动于衷,他揣测着琴酒的父亲当时恐怕不在了,不然不应该轮到琴酒安葬家人。

    他们都没有真正说出自己的记忆,但他们似乎都看出了对方到底都想到了些什么,也许没有什么细节,但好像也没那么难揣测大概。

    琴酒停下脚步,侧身看着苏格兰,他能看到苏格兰是真心实意的抱歉提起他的伤心事,哪怕苏格兰很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哪怕他其实没有那么伤心,“不觉得我活该吗?”

    “当然不,”苏格兰微微皱眉,琴酒那种不必觉得抱歉的潜台词过于清晰的映在话语中,他疑惑于琴酒的父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如今的琴酒完全放弃了曾经的信仰,“而且她们过早的离开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很悲伤的事,与你活该与否无关。”

    这可真是惊喜,琴酒低沉的笑了,他的目光盯在苏格兰身上,带着难以明辨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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