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晚餐
“你还有什么想谈的吗?”苏格兰把抽尽的烟头扔到地上踩灭,看不出是不是因为谈起了过去情绪低落,歪着头看向琴酒。
“那要看你有没有想谈的了。”琴酒的语气十分玩味,目光沉沉的盯在苏格兰身上。
“你对所有的搭档都这么好吗?”苏格兰的语气有点虚,透出一种不可思议,他刚刚还在斟酌自己能不能问问琴酒一些问题。
琴酒脸上的笑容就没淡下去过,他的声音在冷风中带着寒意:“在我的搭档还是我的搭档的时候。”
“那我问了?”苏格兰不自觉的往河面看了一眼,漆黑平静的水面让周围看起来更冷了,他尽量不去想琴酒的话背后的意思。
“问吧,我又不一定回答你。”琴酒非常坦然。
“我可是有问必答的。”苏格兰不怎么认真的抗议了一句,引来一个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你自己知道的眼神示意,“所以你为什么给组织干?”
“待遇好。”琴酒把一句话说的毫无工作热情,现实的可怕,然后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像河水会向着海洋奔流一样,违逆命运没什么好下场。”
苏格兰皱眉,他不觉得琴酒会说无关的话,但这话说的太没头没脑了,字面意义上看就是加入组织是琴酒注定的命运,“你还相信命运?”
“这要看你怎么定义命运了。”琴酒的声音居然显得有点温和,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笼罩了苏格兰,“命运是由身边的人和事编织而成的,很多人都说命运是自己编织的,但那只是他们的错觉而已。”
苏格兰在这段话中听出了尖刻的恶意,也品出了一丝说话者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身不由己的无奈,他在旁边的浅雪上留下一个脚印,“老实说,我没想过,命运这种东西太虚浮了。”
琴酒点点头,不管苏格兰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他着眼当下的生活态度是非常明显的,着眼当下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很少有人会去思考命运和未来这种话题。
“但我觉得你不是那种随波逐流的人。”苏格兰接着说,眼角的余光看到琴酒的嘴角微微勾起,不带恶意不带冷意,非常细微的弧度。
“哦?你这么觉得?”他们从认识到现在也才一个月,见面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苏格兰也知道他们相处的时间其实非常短暂,并不足以准确判断一个人,“一种直觉,我猜错了吗?”
“你可以自己慢慢观察。”琴酒拍了拍苏格兰的肩膀,感觉到苏格兰肩膀始终放松的状态,笑意更深,“越来越冷了,我们回去吧。”
就像来的时候一样,苏格兰安静的跟着琴酒走回停车的地方。
在他们漫步交谈的这段时间里车内的余温已经散的一干二净,坐上皮质座椅时的冷意渗进他们的衣服,两人齐齐瑟缩了一下,然后不可避免的注意到搭档本能的反应。
琴酒启动了车子,让暖风吹散被他们从河边带回的冷意,然后沉默的把车直接开到了苏格兰平时买东西的超市。
“真贴心。”被预测了行踪的苏格兰根本看不出火气,对着琴酒晃了晃左手手腕,露出琴酒送他的手表,“还准备继续了解我?”
“当然,你的厨艺怎么样?”琴酒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满意的看着苏格兰认真戴在手腕上的手表。
苏格兰想了一下,还是没强硬的要求琴酒取消监视,反而回答了问题:“还算可以。”
看琴酒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苏格兰就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苏格兰,”琴酒在苏格兰在车门外站稳但还没关上车门的时候叫住了他,“我喜欢冬天。”
在琴酒的示意下,苏格兰关上车门,看着这辆保养良好的古董车利落的离开。
苏格兰向着超市走去,路上的行人很少,而且都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这样一个穿着帽衫的年轻人心事重重的采购家用。
他心里沉甸甸的,琴酒是个很特别的人,并且每一步行动都出乎他的意料。
这根本不像是一个犯罪组织干部的作风,分明知道他不可信,但还是透露了很多信息,就好像真的能信任他这个搭档一样。
苏格兰很确信在岸边那个真假掺半的故事完全没有取信琴酒,虽然确实把琴酒逗笑了——这让他有点挫败。
而琴酒完全没必要跟他探讨命运,他的话透露出太多有关过去对他的影响,有太多个人情感方面的信息,苏格兰不得不怀疑或许这些情感已经完全无法影响他了。
苏格兰有点漫不经心的挑出胡萝卜和卷心菜放到自己的购物篮里,又看着洋葱和香菇发了会呆。
如果说之前的谈话让他惊讶,那么临走时候的琴酒的话才是他需要整理思绪的原因。
为什么要告诉我他喜欢冬天,苏格兰最终把香菇和洋葱都放进了购物篮,并且到旁边的生鲜区拿了一盒看起来就很好很贵的牛肉。
总不会是因为我说了不喜欢太冷的天气吧,苏格兰回想了一会才想到这个不起眼的细节,这一天任务跑下来,能够抱着热巧克力看雪的早上仿佛是过去的事,隔了一层磨砂玻璃。
最后挑了一盒豆腐和一盒鸡蛋,苏格兰到收银台结账,笑着跟已经眼熟他的收银员打招呼,在日常的闲谈对话中付账离开,一点看不出是刚刚做下可怕案件的人的帮凶。
超市离苏格兰住的地方不远,当苏格兰走回家的时候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透着冷气,黑洞洞的客厅仿佛在嘲笑他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他在做寿喜锅,用他能买到的最好的牛肉,经年累月的做饭经验挑出的最好的蔬菜,小火煎出蔬菜的汁液,慢慢炖出一锅美食,他知道琴酒能听到,他特意在洗完菜之后把手表戴回手腕上。
希望琴酒没吃晚饭,苏格兰略带恶意的揣测着,这是他作为受害者的报复,但他的声音控制的很好:“我猜你已经到家了?我在做寿喜锅,你晚上准备吃什么?”
在确定琴酒会听之后,苏格兰自言自语的更加流畅了,哪怕一时间得不到回应,但他知道琴酒总会回应他的,不一定在哪个方面回应,但每一点回应都是加深相互的了解。
琴酒确实在听着,窃听设备被放在料理台上,从中传出食物在温度作用下发出的诱人滋滋声,和他锅里牛肉在黄油中被煎到焦香的声响混合在一起。
敲碎鸡蛋的声音很整齐的响起——当然苏格兰是听不到的,他用一颗鸡蛋作为寿喜锅的点睛之笔,琴酒用一颗鸡蛋利用起煎过牛排后闻起来过于美好的油脂的余温。
他们在单方面的交流中做好自己风格的晚餐,又在这种不言的沉默□□进晚餐。
如果苏格兰愿意承认的话,其实这种监听也没那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