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chapter3
回到家，奶奶已经窝在老人椅上，手里数着一叠钱，齐漾从没见过那么厚的红色毛爷爷，凑过去问奶奶有多少。
奶奶笑着给他比了一个指头。
“一千当不了富二代。”
第二天齐漾对曲炜和杨筝说。
“呆瓜！”曲炜往她脑门上弹一响嘣：“那哪是一千，是一万！”说完往自己指甲盖上比了比厚度，“是不是有这么厚？”
齐漾凑近看，曲炜见她上当了又立马往她脸颊上弹一响嘣，咧嘴拍着大腿边跑边哈哈大笑起来。
齐漾憋着疼瞪他，眼眶有点红，对他大吼：“你毛病啊！你丫才是那又丑又坏的胖头陀！”说完她拉着杨筝的手，往村里最贵的饭馆走：“筝筝，我请你吃白斩鸡，又肥又大那种！”
曲炜愣在原地，心里还在想齐漾刚刚是不是哭了，随即又听她隔着老远吼一声：“老娘现在有的是钱！咱们吃两只！”
“好！两只！”杨筝响彻彻地也吼一声。
“喂！”曲炜皱着眉跑过去，跟在她们身后。他拉着齐漾的衣袖，大老爷们难得学女生撒娇：“好老娘，你也请我吧。”
……
往那之后又过了好几个月，齐漾和杨筝才知道，挖矿赚的钱比挖煤赚的多太多了，奶奶的一万块，只是童星爸给的取名钱而已，可想而知，童星爸才是真正的有钱人。
后来也听大人们说，那群知识分子来到淇河村踩山矿，老大听说有奶奶这号人物，顺便给他儿子改了个名字，原名叫什么，改了什么都没人去多问，村里人只晓得老大给了齐奶奶一万块。
曲炜很好奇他那处不到五分钟的兄弟到底叫什么，围在齐漾身边好几天，要她去问问，齐奶奶到底帮他兄弟改了个什么名字。杨筝一直叫他胖头陀，齐漾称他小韦。
齐漾为了封住曲炜吵闹的嘴，又破费请了他和杨筝一顿白斩鸡，两人吃得垂头叫好，津津乐道，齐漾坐在旁边，看着碗里的大鸡腿儿想，那个男生的爸爸，原来是个挖矿队老大。
《鹿鼎记》在电视台连续播了一个多月。
刚播完没多久，淇河村就迎来了春节。
早上齐奶奶分别在家门和取名观前挂上纸糊的红灯笼，忙上忙下了一整天，齐漾在这天晚上，春晚开始前，接到了妈妈陈青的电话，反而闷闷不乐到第二天。
第二天晚上曲炜跟杨筝拿到了几十块的压岁钱，两人去买了摔炮和烟花棒，再拉着齐漾到淇河村的农荒地，那边有堆成高高的谷物，邻里的儿时伙伴都来这玩鞭炮。
杨筝用手里已燃的烟花棒把齐漾拿着的那根点着，嘴里说：“烟花棒很普通，但是也没什么能玩的了。”然后在空中比划一个心型，曲炜跟着另外几个男生跑来跑去的玩摔炮。
谷堆旁，齐漾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看烟花棒的星火在黑夜零星闪烁。杨筝照着她的人型，写了个齐漾的拼音缩写，问她：“你今年的红包收了多少？肯定有很多吧！”
齐漾摇摇头，说没有。
她从不在意自己的红包多不多，毕竟在零花钱方面，奶奶给她的已经足够她每天放学回家买大辣片吃了。
等烟花燃尽后，杨筝又看了她好几眼，才走到她面前，两人盯着齐漾手里的那根即将燃尽的烟花，过了会儿杨筝问她，声音小小的：“齐漾，你不开心啊？”
齐漾还是摇摇头，说没有。
话音未落，她的那根烟花棒也燃尽熄灭了。
杨筝没再玩烟花了，她感觉齐漾在说谎。作为闺蜜，她觉得自己能看出来齐漾的不开心，因为齐漾今天说的话太少了。
以前过年的时候，买摔炮齐漾都是冲在第一个，吃饺子她吃的最多，更早以前连她的烟花棒都是齐漾替她点的，也会跟曲炜跑来跑去的玩摔炮，跟伙伴们在高谷堆玩捉迷藏…
杨筝和齐漾站在谷堆旁。她看着齐漾，齐漾看着漫天星空，嘴角微垂，眼底有点黯淡。
没多久曲炜来找她们，看见两人身边一捆完好的烟花棒，心里气打一处来：“你们也太自私了吧！不玩还拿那么多！我们那儿还嫌不够放呢！”
他拿起那一捆烟花棒，一次性全点燃了。
高谷四周顿时亮堂起来。
杨筝想要把烟花棒抢过来，“曲炜！你这样太浪费了！”
曲炜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怕什么，反正你们也不玩。”
回家的路上，邻里的伙伴各个道别后拐进小路各回各家。齐漾和曲炜的家在山脚下边，离得最远，曲炜在路上炫耀起自己今年的压岁钱：“我拿了八十块！怎么样，在村里我也算是个土豪了，买完摔炮还够吃一只白斩鸡，你们两个想不想吃白斩鸡？”
白斩鸡就像城里孩子爱吃的西餐，没钱吃不了，有钱了也舍不得吃。杨筝二话不说头点的像鸡啄米，她对齐漾说：“走吧！曲大爷终于有钱请我们吃一次鸡了。”
齐漾点点头，不一会儿又摇头。
她说：“我不想吃白斩鸡，咱们村里有剁椒鱼吗？”
“我们这儿又不是在海边，哪有鱼啊！”杨筝叹了口气，虽然她也很想吃鱼。
曲炜对齐漾突然想吃鱼这件事觉得没什么奇怪的，他们这几人向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你不是成绩好么，等你以后考上了海边城市的大学，就可以吃鱼了。不过你可别忘了我和杨筝，回来的时候记得要带回来给我们尝……不是，那你到底要不要吃白斩鸡？想好了说，本大爷难得大发回。”
齐漾没理他，沉默的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来，低着头，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肩膀就开始微微颤抖，又像在极力忍着。
曲炜顿时也愣在那儿，他最怕女生哭了，立马掰过齐漾的肩膀，怕她听不见似的，皱眉大声吼：“你突然哭什么啊？我妈早说了淇河里没有鱼，真的，就东边那还有个小池塘，但那里面只有小癞□□，鱼尾巴都看不到。”
杨筝在旁边看着她说：“齐漾，吴老师说癞□□吃不得。”
“对！”曲炜用力点点头：“你要想吃，我回去问我妈，她一定知道哪里有大肥鱼可以钓，别哭了。不然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说□□吃不得的吴老师马上就要调走了——”
齐漾忍了好久，一听到曲炜说他妈，哪管什么老师，再也忍不住仰天嚎啕大哭起来，“我妈妈再也不回来了，她跟我爸离婚了，她原本说这次回来要带剁椒鱼，要给我大红包，还说……她还说我期中考考第一，就……就给我买小灵通。”
曲炜又愣了两秒，齐漾从小是奶奶带大的，她的爸妈跟他们的爸妈不一样，一直在外头赚钱，这些村里人也都知道，听说只有过年的时候她爸妈才会回来。
曲炜手里抓着齐漾肩膀，力道不自觉的握紧，“别哭了！隔壁那傻林爸妈不也离婚，除了人傻了点儿还不是照样好好的，再说了剁椒鱼哪有白斩鸡好吃啊？而且小灵通有什么好的，有你家里的大哥大好用吗？你再哭我就不请吃白斩鸡了啊！”
“我再也见不到我妈了……”齐漾拿手捂着眼睛，嘴巴大张继续哭，曲炜那是第一次觉得女生哭是一件很烦的事情，怎么哄都没用，被她的哭声闹得心烦，扯着她的肩膀前后摇晃。
“齐漾，你别哭了。”杨筝呆呆的站在一边，声音也跟着慢慢开始颤，“你以后上了大学，应该就能见到了。”
曲炜心里哀嚎一声，这咋还共鸣起来了？女生真是个神奇的动物，为什么哭也会相互传染？他转头瞪着杨筝，威胁道：“你要是也哭！我再也不替你打隔壁班的大壮了！”
杨筝一听，看着他，立马把自己嘴给捂上。隔壁班的大壮成天在她后面追她扯她的马尾辫，都是曲炜帮她赶走的。
曲炜转头又对齐漾说：“像杨筝说的，等你考了第一，考到县城的初中，高中，考到大学，就能再见到阿姨了。哎呦，姑奶奶，求你别哭了，你不是还有奶奶吗，还有我和杨筝，还有白斩鸡，还有典韦，还有那胖……胖什么陀！”
胖头坨。
杨筝愣了下，齐漾也愣了下。下秒齐漾的哭声就变小了，那个男生突然来到他们的小世界，突然消失，现在又突然被人提起，像消失的风筝，又突然出现在蓝天上。
齐漾放下胳膊看着曲炜，眼睛红彤彤的，哽咽了几下，“他……他回去了，早就把我们忘了吧。”
曲炜看她终于不继续哭了，松了一口气，安慰她说：“你哭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好看了，淇河村未来的村花原来哭起来这么丑，跟隔壁村那刘大姐一样，杨筝你说是不……”
没等曲炜说完，齐漾一下子又往他怀里扑，抱着他又开始哭起来，曲炜两手大张愣着不敢动，有点懵，听怀里的女生毫无形象的呜咽，然后就感觉胸口的衣服湿了。
没过多久齐漾又突然把他推开，说了句男女授受不亲，又转身去抱杨筝，继续大哭道：“筝筝，我好想找我妈，好想看剁椒鱼长什么样儿，我…我也好想看胖头陀啊！”
其实曲炜根本记不住他们口中的胖头陀是谁，每个人都有许多外号，脑袋里一混乱突然想起他才脱口而出的。曲炜一脸不解的看杨筝，杨筝的肩膀被齐漾蹭的都是鼻涕，她拍拍齐漾的背，对曲炜解释道：“胖头陀是韦小宝里的坏人，又丑又坏。”
韦小宝这名字曲炜熟悉，他学着杨筝，边拍她的背边对杨筝说：“想看胖头坨还不简单？我去给你买碟，不过我这下真信了，学霸的审美跟我们学渣不一样，烂到爆了。”
杨筝笑了笑，十分赞同的对曲炜悄悄点头，齐漾在哪方面的审美都不太好。小时候两人争辩名字里带“韦”的好不好听，长大了讨论学校里的男生帅不帅，意见从没统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