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唏嘘
“自然是如王家兄弟说的那样，不然我怎么敢如此胆大地去赌呢？”
根据影二带回来的消息，这位翠儿姑娘可谓是个“侠女”，在青楼中乃是一等一的大姐，会为楼中姑娘打抱不平，也会随手帮衬路边瞧不起她的乞儿，就连月城的衙门中，也有不少与她相熟之人。
当然，她能从一开始的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到如今的这般模样，自然也是经历了一番的。
正所谓，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但也正是如此，云苓才觉得应当托盘告知她，她相信这样的姑娘，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翠儿听到她这样评价自己，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从屋中传出，外面等候的几个大男人一头雾水，却碍于景白川的眼神警告而不敢靠近。
乔卓不知道景白川是如何做到敢对云苓如此信任的，但他十分肯定，即便他嘴上打趣景白川为色昏头，但他绝不至于会真的昏头，所以，他也愿意跟着相信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一回。
不管怎样，至少目前来说，云澜与景朝乃是利益一体的，景朝不好，云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而此时的屋内，翠儿的笑声逐渐平息，她道：“我还以为你会瞧不起我呢？”
云苓反问：“姑娘既说我与你是同样的人，我又为何要瞧不起你？”
翠儿摆手道：“你不知，这世上有些人就是这样的，明明自己都在淤泥潭中不可脱身，却还要嘲笑比她更惨之人，借此来突显自己并不是那样的差劲。”
云苓道：“但是这世上也一样有一些人，明明自己都在淤泥潭中不可脱身，却还是想着要去拯救那些同她一样困在泥潭中的人，不计回报无论得失，旁人笑她傻笑她痴，但他们永远不如她高洁，同样的淤泥潭中，她是一朵洁白的莲。”
她说得诚恳，到底是打动了翠儿心底的柔软。
其实，就算她不说，她也会帮。
有些人就是这样，底色永远都不因出身和经历而改变。
只是，终究还是与她一样的姑娘最懂她。
翠儿沉默了稍许，开口道：“刺史大人说，他会帮我消除乐籍还我自由，看在这份上，我帮你劝他，但我有一事想问。”
“你说。”
“若是我帮你劝他坦白相告，可否从轻发落？”
“这……”云苓犹豫了半晌，但还是摇了摇头：“若是他做过的事情过于过分，恐怕没办法从轻发落。”
看着面前姑娘比自己年长不了多少的容颜，云苓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温和的回答。
翠儿姑娘这么些年混迹青楼，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轻叹了一口气，她道：“我不是想为他开罪，只是我与他到底还是有青梅竹马的情义在，无论怎样，我不可能不问一句，若他当真做了那样的事，他也该给那些无辜的人一个交代。”
房门打开，云苓和翠儿一前一后地走出，先上前的是王大，他问道：“怎么样？”
当然，这话问的是翠儿姑娘。
翠儿冲他笑笑：“没什么。”
然后走到常刺史跟前，行了一礼，道：“刺史大人，民女愿意帮助你们。”
再次见到竹马，翠儿的心境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尤其在看到对方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模样，她还是有些不敢认，尤其是那人在与她对视上的时候眼神间的闪躲和恨不能藏起来的样子，更是深深刺痛了她的心脏。
心口处的疼痛传来，翠儿急忙上前保住他，呢喃道：“玉成哥哥。”
眼泪落在他杂乱又干枯的发顶，被抱住的人也跟着心颤。
这一声呼喊，仿佛在一瞬间把他拉回了从前。
怔愣良久，他没忍住抬手想要去给她擦拭眼泪，就像从前一般，可是那只干枯的手在触及到女孩柔嫩的脸颊时又骤然退缩收回，将她往外赶：“我不是，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我不会认错人，你就是我的玉成哥哥，玉成哥哥，你看看我，我是翠儿啊！”
绝望地一遍又一遍地与他沟通交流，终于在她嗓子快要哭哑的时候，对方回抱住了她，哭着道歉：“对不起翠儿对不起。”
他只念叨着“对不起”，可翠儿却笑了：“你哪里对不起我啊？你对不起的又哪里是我啊？”
他低下头，不再说话，也没有了动作，除了轻微的呼吸能证明他的存在以外，整个牢房都安静得不像话。
这就是这么久以来他不敢见她的原因啊！
他心爱的姑娘是个善良又纯粹的人儿，即便被父母卖进青楼，她也从未改变过。
可是他，却早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善良又淳朴的少年了。
他手上沾满了血腥和人命。
沉默着，沉默着。
终于，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沙哑着声音对他的姑娘说：“翠儿，你去告诉他们，我愿意说了。”
云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高兴不见得，更多的是唏嘘。
这样的一个人，就这样被短短的几句话一份柔情给感化了。
说来可笑。
想来难过。
最后只剩唏嘘和感叹。
人性，才是最复杂又最有利的武器。
但也正是如此，才显得那些能一直守住道德底线和心中义气的人的难能可贵。
景白川听见云苓的叹气声，问：“怎么了？”
摇了摇头，云苓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感叹，走吧，我们去听听他怎么说。”
一行人踏着夜色去到牢房，林玉成已经被衙役架在了审讯架上，倒是没人给他用刑。
他见到他们在自己面前站定，也不等他们开口问就徐徐开了口：“我原本住在城外，和翠儿是邻居，那时候我爹娘和翠儿的爹娘关系还算可以，两家虽不算富贵，但也过得去，后来翠儿出生，我爹便和她爹做主给我们定了娃娃亲，我们就这样一起长大。”
一起长大，一起度过最是无忧快乐的孩童时期。
直到他父母得了重病，药石罔顾，一夕之间，他就成了村子里的天煞孤星，他们都说是他克死了他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