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苟且偷生
青梅竹马的故事，从这里开始，却也从这里结束。
翠儿的父母因此不再承认这门婚事，还同着村子里的其他人将他家的宅子给吞了去，好在村子里的村长是个心善的好人，为他做主要回了宅子。
虽然翠儿从未说过，但林玉成知道，那时候，是翠儿去找了当时外出的村长，带着他紧赶慢赶地赶了回来给他做主。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翠儿的父母对她不再有所疼爱，而是各种的不满和打骂。
可是翠儿从未说过一句，她只说她认定自己是她的未婚夫，这一生都不变。
所以少年下定决心，不能够辜负女孩的满心喜欢和坚定的选择。
他们背着父母相爱，顶着所谓天煞孤星的命格相拥。
他也会自卑，也会难过，但是他从未放弃。
终于，他等到了机会。
京城来的大将军来月城招兵，他想，他也算是有一身的本事，那是他父母在时花钱让他学的，若他能在沙场立功衣锦还乡，他或许就能求娶他心爱的姑娘了。
于是，他们在月黑风高的夜晚紧紧相拥告别，约定待他衣锦还乡许她一生一世。
可是，他没能做到。
没有沙场立功，也没有衣锦还乡。
话本子里的那些莫欺少年穷的演绎，终究不会在他们的身上上演。
他快要死了，在一场与晋国的战争之后。
景朝打赢了这场仗，但是军中却爆发了瘟疫。
他很不幸，感染上了这疫症。
他们被扔到了城郊的山上关了起来，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在意识即将溃散的时候发现有人在拖动自己。
他没有死，但不如死了。
他终于知道那场诡异的瘟疫来于何处——晋国与景朝的这场战争，从来为的都不是要夺取景朝的土地，而是为了将他们研制出来能爆发瘟疫的虫蛊下到景朝百姓和将士的身上，从而让景朝陷入混乱，让晋国可以坐收渔利。
可惜，上天还是有眼的。
晋国做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可结果却让他们难以接受。
他只隐约听人说过，当时，有一队王师听闻此事来到了边境，为首的将军带人治好了这场瘟疫，虽然他并未觉察出晋国的目的，但是他解了这场疫症，也让晋国人知道了自己的试验失败了。
而他，就是他们从其中带回去的失败品中的一个。
他们没有把所有人都带回去，只是挑了些还活着的体内还留有虫蛊的人回去。
很不幸，他是其中之一。
“再后来，他们用这些虫蛊控制着我们，让我们不得不听命于他们。”
吐出这最后一句话，林玉成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背叛自己的家国百姓只为苟且偷生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他应该被原谅吗？
不应该。
他后悔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个时候，他仅仅只是想活下去，想回去见见他心爱的姑娘，所以就走上了这条路。
如今，他为了他心爱的姑娘，选择坦然赴死。
至此，他们先前的猜测基本已经串联和证实，对方就是来自晋国，现在重要的就是找到证据揪出其中的幕后之人，然后与晋国谈判，以及消灭这些蛊虫和蛊人，肃清景朝朝堂。
云苓与景白川相视一眼，彼此点了下头，景白川问：“那，月城原先的军师是什么人？”
林玉成摇头：“我也不知，我只知道他地位应当很高，而且他与我一样是用的人皮面具留在这里的。”
想了想，他突然又道：“对了，军师他，很有可能没有死。”
“什么意思？”
“军师的那个人皮面具有很多人在用，不止一个人，因为他们每个人身上的特征都不同，最开始的那个军师他脖子上是有一颗红色小痣的，他的身份在晋国应该十分重要，不过他后来出现的次数就比较少了。”
“那你怎么确定他就是一开始的那个？”
“因为我无意间曾听见他们说什么，他们是替主子留在常刺史身边的，他们说的那个主子，应该就是一开始的那个，而且只有那个有红色小痣的军师出现的时候他们才会毕恭毕敬，其他的并不会如此。”
叹了口气，云苓看向常刺史，见他眼中满是受伤难过和无措，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刺史大人，这非你之过。”
乔卓也跟着拍上他另一边肩膀，道：“是啊，也许当初你捡到他只是意外，然后他留在你身边可能确实没有别的目的，但是后来你发达了可为他所用了，他才开始算计你的，不管怎么说，你一开始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和他的目的，你也是受害者。”
常刺史却是完全接受不了，很快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景白川冲二人摇摇头，云苓和乔卓纷纷叹气，也没再说什么。
“我们先出去说话吧。”景白川如是道，而后几人先后出了大牢。
大牢外王氏兄弟正陪着翠儿蹲在外面，看见他们出来忙迎上去问：“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云苓看了眼景白川，然后才对她点了点头：“可以，进去吧。”
翠儿走了进去，王氏兄弟则留在了外面，看着那抹身影走得飞快。
两个人，就这样在命运的捉弄下，分道扬镳到如今的生离死别。
乔卓看着她的背影，问道：“就这样放她进去吗？你不怕她为爱殉情？”
云苓没有回话，倒是景白川说了句：“她不会。”
“你肯定？”
“自然。”
“为何？”
这回景白川没有回话了，而是转眸落在云苓的脸上，云苓道：“因为她们这样的姑娘，会满心欢喜地去喜欢一个人，但绝不会为了喜欢的人放弃自己的一生，尤其是生命，她们可以孤独终老，可以一生孤苦无依，可以默默无闻死后无名无姓无人惦记无人悼念，但不可以轻易放弃自己，哪怕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她自己，她也会好好吃饭好好喝水好好生活，好好地努力地活下去。”
几人站在天牢外，良久都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