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卑鄙但有用
秦御史看向眼前的小小女子，叹道：“君若生做男儿身，九天可再升三天。”
“大人谬赞，”云苓笑笑，道：“但是大人错了，我即是女儿身，此间依旧光彩斐然风华不逊，不必惋惜，不必叹息，更不必与子相较，如秦典衣，如林三娘子，如家中夫人，如世间万万千的女子。”
秦御史闻言伫立原地，怔愣无言。
他似乎明白了自己女儿说的那句“皇后端庄沉静，高雅大方，倾国倾城，仪态万方，足可以当得皇后之名”，所言不虚，也明白了她说的“您希望她是什么样她就永远不会是您想要的模样”，究竟是何意思。
她举手投足言行仪态，都是不二的皇后人选。
可她，又不该，只是某个人的皇后。
她该有她自己的名字，写在史书上，或好或坏，该有她一席之地。
云苓看着他，依旧是语气平淡：“御史大人，陛下如今的名声虽然确实有一些不甚好听，但与其想办法在这样的旁门左道中攫取名望，还不如先将权势握在自己手中，至于名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眼下重要的不是百姓如何看他，而是江山稳固，皇位不易移。”
秦御史敛起神色，又是一副古板无波的脸色：“皇后何意？”
云苓对此变化并无表示，只道：“吕石落马，梁京早晚需要人来接管，这之中可做的事情，御史大人就不需要我明言了吧？”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这么有利于他的事情，景白川那小儿应当不会让步吧？”
“难道御史大人就不会联合朝中其他大臣了吗？总有人与您利益相通吧？”
秦御史低头思索了片刻，起身走了。
目送他老人家的背影远去，云苓才走出门外，对着屋顶喊道：“丞相大人，您可以现身了。”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若不是今日月光正好，他整个人就要融进黑夜中去了。
景白川没有要进屋喝茶的意思，云苓便也不请他进去。
景白川站在门口说道：“皇后既知本相在此还敢给御史提如此建议，真是胆大。”
云苓勾了勾唇：“正是您在我才要提，你们谁输谁赢对我来说都不算好，当然，也都不算坏。”
这整件事从里到外，她既让他们都记了她的情，也让他们都不能把她彻底拖下水，这样的局面，怎么看怎么舒心。
景白川见她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无奈又好笑地轻微摇了下头：“那我们就看看，究竟是皇后棋高一招还是臣更胜一筹了。”
“好，我们拭目以待。”云苓笑得更开心了。
“我来是有事情要问皇后。”景白川收起脸上的笑意，严肃道。
“什么事？”
“今日，皇后在醉红颜可问出了什么？”
“难道秦典衣没有告诉您吗？”云苓歪头：“就算没有，守在那里的影二应当也如实禀报了吧？”
言外之意，她并没有多余的信息可以告知于他。
景白川道：“他们自是说过了，但是臣觉得，皇后一定还有所发现，并且是他二人都不知道的。”
云苓低着头，脚尖不觉摆弄起脚边不起眼的石子：“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丞相大人，我是有所发现。”
景白川看着她，静静等着她的后话。
云苓想了又想，才停下脚下的动作，抬头说道：“她一开始抵死不肯说，甚至一心求死，怎么可能会为我的三言两语所打动，何况她若真心求死，以我的三脚猫功夫，恐怕阻不了她。”
“你的意思是，她所言有假，还是其中有诈？”
“她所言未必是假，都是些不甚重要的东西，就算她不说，我们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能在先帝在时就能埋下如此暗桩的，必然是和宫中有所联系的，彼时宫里最有权势的，除了先帝，就是先皇后和先太后了，长生不老容颜永驻，对他们来说，都是莫大的诱惑。”
景白川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蹙眉评价道：“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云苓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像是猜到了什么，试探着开口：“丞相觉得，先帝可否知道？他们如此拼死拼活地要遮掩，除了吕石背后的主子，是不是还有景朝的一些比较难以处理的人？”
景白川看着他，神色未名，云苓一时竟也拿不准自己是否猜对了，不觉往后退了退。
不知过了多久，云苓觉得自己快要被外面的冷风吹僵了，景白川终于开了口：“你猜得不错。”
云苓不可置信：“就这么……就告诉我了？”
景白川笑道：“皇后应该知道，与其隐瞒您，不如让您什么都知道，这样您才会守口如瓶，不然……”
不然怎样他没有讲，但手上却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明目张胆地威胁！
卑鄙！
但有用！
云苓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脖子，连忙摇头：“不说不说，肯定不说。”
景白川点点头：“皇后明白就好。”
云苓忙不迭跟着点头：“明白明白，特别明白，万分明白。”
“当年，先帝就是死于此。”景白川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
“巫蛊？”云苓不太相信自己，若是如此，眼前这厮会不查？
景白川道：“追求长生不老之法，那时他身边有一个只剩皮包骨的老道士，每日都给他丹药吃，后来暴毙，御医只说是用药不当，我觉得其中有所蹊跷，但又什么都查不出来，最后他的尸骨已经开始腐烂，在朝中元老的逼迫下只能先将他安葬，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云苓听罢一肚子的话要说，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一口气提了又放，放了又提，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若是真的，恐怕这案子你是没办法继续查下去了，否则下场不好说。”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景朝皇室就没几个正常人么？弄成如今这样的局面，还真是自己作死的啊！
可怜可悲可叹的都是那些无辜的少女和百姓。
景白川对她所言之事并不在意：“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要查清楚。”